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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旧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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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3 0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老屋.旧巷
岁月无痕,年华又一度。

冬日的午后,就是那么瞬间的念头,我便不假思索,坐上公交,再次回到了老屋。

此刻,站在老屋门外,一把锈迹斑驳的铁锁将我与屋内的一切断然隔开来。整整十年,我不曾再踏进这道门槛。父母不在,人生便没了归处,我便没有了回家的路。

老房子,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只是经过了岁月的冲刷,裂纹已爬满被煤烟熏黑了的墙壁,条条道道的划痕,腐朽了的门框窗棂,歪斜的柴棚。当我再次仔细的端详他时,似乎显得更加的沧桑。这幢老房子,是八十年代初单位建起的第一套福利房,我们也由此搬进了新家。那个年代,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四五个孩子,日子过得艰难清贫。我们姊妹六人,父母的艰辛可想而知。可是,大人们总有办法能把清贫的日子维持下去,孩子们,总有办法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跳皮筋,抓石子,下河捞虾摸鱼,偷摘人家院里酸涩的青杏,常常不是丢了书包,就是刮破了裤子,回家免不了一顿揍骂。母亲常常叹息着说:哎,你怎么这么匪,像个男孩子。日子再拮据,新年里,我们也能穿上母亲缝制的新衣服,约上小伙伴,挨家挨户的串门贺年,就为了把新衣服的荷兜装满。瞧,这就是我们的快乐。虽然家贫简陋,这里,却承载着我的童年,少年时代,承载我太多太多的记忆。这里有我简简单单的快乐,有我简简单单的满足。有我与小伙伴疯狂嬉闹时,母亲唤我回家的声音。下了晚自习,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清瘦的声影,那定是父亲。饥肠辘辘时,袅袅的炊烟升起,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气,那是熟悉的味道。只记得小的时候,我家经常吃的一顿早饭,就是将红薯煮熟,再兑上一碗自家酿制的黄酒,甜香绵软,又不会让人晕醉,多少年过后,我想,喝过的人,总是会怀念那醇甜的味道。没错,那是家的味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们渐渐长大,日子也不再那么艰难,爹娘,却老了。子女们大多在外工作,成了家,立了业,昔日的喧闹似乎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周末,偶尔会听到楼上或是隔壁传来阵阵笑声,那定是谁家的孩子回来探望父母。父亲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每年的大年初二了。老辈留下的规矩,这一天,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性急的父亲总会早早的站在路口,翘首以盼。那个时候,交通也没有现在这么便捷,我们姐妹几个要早早的赶到客运站,紧跟人流,去挤入那浩浩荡荡的春运大军中。今天,天大的理由,必是要赶回去的。家里,有老父亲老母亲在等我们回家。好不容易到了家,姐姐们会一头扎进厨房,帮着父亲张罗年饭,孩子们吃的欢实,父亲也笑的欢实。在他的心里,虽然家贫简陋,我们却是他积攒了一生的财富。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老房子变得更冷清了。年迈的老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这里,追随儿女同住。这座老房子,终是变成了一座空楼。随着县城的不断发展与建设,老房子的对面建成了新的客运站,旁边自然是高楼林立。这座老房子就这样在城市建设的进程里湮灭,他的破旧与城市的繁华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那样的不协调。无奈时光变迁,往昔的喧嚣与如今铺满了岁月的浮尘,一如一位耄耋老人,蹒跚着,叹息着,自言自语着,默默地细数着往日的日月光阴,在时光的风尘里慢慢地淡去,成为我们这一代人脑海中抹不去的记忆。穿过岁月风尘,往昔的热闹与今日的落寞就这样,在你的日子里,时不时的跳跃出来。

我一直想写写我的父母亲,却不知从何开头,我的记忆是残缺的,是零星散碎的,我无法将它们清晰地一一缝合起来。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摄影家焦波坚持30多年为爹娘拍下12000多张照片,实现了用镜头留住爹娘的初衷。其实,心底里,我一直是不能原谅自己的。我常常懊悔,为什么没有趁父母亲健在时多为他们做些什么……寡言少语的父亲,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战场上负伤,曾在武汉军分区医院疗养了半年。出院后部队派他去外地学习,老实的父亲挂念家里的祖父祖母,再加上新中国刚刚成立,百废待兴,国家大力发展工业建设,为了支持国家建设,父亲选择了转业后回老家(梅铺原地质队石棉矿)工作。我们常常问及父亲:当初为何不留在武汉呢?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才惊觉自己的无知。处在那个年代的人,又有谁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呢?那场战争,那段历史,那一直遗留在父亲脑袋里的炮弹碎片,到底给父亲留下了什么样的伤痛,我们无从知道,父亲从不跟我们提及往事,我们也从不敢多问。在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是严厉的,是不苟言笑的,是固执的,揍我们的时候是毫不客气的,以至于让我从小心生怨气。多年以后,我长大成人为人之母,我懂得了生活的艰辛,父母把我们兄妹六人养大,已经不易。生活的苦难已经把他压的喘不过气来。在心底里,我释然了,我原谅了一切,也原谅了我的少不更事。我的母亲是聪慧的,有主见的。小的时候也算是大家闺秀,上过几年私塾,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教会我们姊妹打算盘。1962年,国家为了克服连续3年自然灾害所造成的经济困难,推行下放政策,依据《中央工作会议关于减少城镇人口和压缩城镇粮食销量的九条办法》会议精神,精减建国后至1957年以前参加工作的职工。按当时的政策,母亲所在的原单位地质队石棉矿归属《国家建委建筑材料工业部》,我们是不在精减范围之内的。由于原单位领导为了减轻企业负担,错误的执行,1967年,我的母亲就这样失去了工作,带着大姐哥哥回到了老家。二姐三姐和我都是在老家出生,自然成了农村户口。在那个缺吃少喝的年代,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可是母亲生性要强,不愿意我们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她希望我们能够上学,接受教育,走出大山。母亲毅然卖掉了我们赖以生存的三间土房,揣上为数不多的一点点钱,揣着自己用毛笔字写得一沓材料和《抗美援朝军人家属待遇政策》,踏上了北京上访的漫漫路程,期间的艰辛可想而知。母亲受过的苦,母亲流过的泪,我无法用文字言述。终于在1977年,我们的问题得以解决。依据《民政部办公厅关于做好六十年代初精减退职职工救济工作的通知》,我们回到了城里,一同返城的,还有当年一起被精减的三十多名女职工。也可以说,母亲通过自己的据理力争,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三十多个家庭的命运。依据(65)国内字224号文件,原单位给了母亲一个复职的名额,母亲把名额给了我已经高中毕业的大姐。时隔多年,我们姐妹几个常常会开玩笑说:如果没有母亲当年的据理力争,没有母亲过人的胆识,我们是不是还在老家?我们是不是生了一大堆娃?我们是不是养了两头猪,还养了一群鸡鸭?是的,这不是玩笑,这话一点不假。我们的命运将会重写,我们的家庭也会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在滚滚的历史长河里,随波逐流。我们会吃着爹娘吃过的饭,我们会走着爹娘走过的路。所以,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孝不敬?所以,我们用尽全力去疼爱我们的父亲母亲。否则,生而为人,白活一遭。

在穷苦的日子里,爹娘教会了我们知足,在贫穷里学会知足,为一顿美食而知足,为一件新衣而知足。爹娘教会了我们感恩,在贫穷里学会感恩,为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感恩,为能买得起新房而感恩。爹娘教会了我们团结,人世间,最不可辜负的便是亲情。爹娘已不在,可是我们这个大家庭成员,依然相亲相爱,亲情浓浓。这,便是爹娘传承给我们的最大财富。

此刻,我站在这个时光结点,看着这幢在风尘烟雨中,变得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希望重拾那如烟往事。

再次回到这里,我想,是因为对家的眷恋,对爹娘的眷恋。在我的心里,已沉淀成对于往昔岁月的守望与回想,拍下几张影像,存放于相册里,我极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收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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