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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之死 贾斯炜 大疫当前，正能量的文豪们都在歌颂我们的抗疫，得出的结论是有如此强有力的组织，所以病毒必死，人民必胜。再就是揭发了个别国家虚假帮助我们抗疫的事情。 天天看这些我们坚不可摧，人定胜天的颂词，不免自己也热血沸腾起来了，于是也想表现一下自己，找点主流被歌颂的东西写写，然而毕竟这不是我等小作家有能力完成的事情，虽挖空心思也写不出来半点自己觉得真心的东西，但还是不死心。 由于苦思冥想，前天晚上到现在没有一点倦意，昨天晚上索性来以做饭的方式分散一下注意力。 然而，不仅没有想到与主流和正能量相符的应该要的倾词，相反，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老事来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一个具有国家行政职能的大型事业单位的设计学硕士说是想跟我学习一下传统文化，我说大家一起相互学习，就这样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我的“徒弟”。 这年早春，徒弟跟我说他们单位外面的广场上有个算命瞎子，他觉得这个瞎子怪可怜的，人品也还可以，一来二去就和人家聊上了。 后来得知这个瞎子是一个外地人，除了自己，没有家人，现在就住在离徒弟租住的房子百十米的桥洞里面。徒弟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目前还没有与人合租，想把这个瞎子搞到他那住。 我问他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如果确保不会有后遗症就可以。 徒弟说见到瞎子细致聊聊后再说，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的。 第二天晚上，徒弟请我喝茶，说是已经定下来了，让算命瞎子明天就到他那里住。 我问具体怎么商量的？ 徒弟说半年内不要瞎子承担任何费用，但瞎子不同意，说是不能白住，每个月自己收入的百分之二十拿出来给徒弟。 我问瞎子每天挣得到多少？ 徒弟说目前一般情况下一天能挣个块把子，偶尔也能挣两三块，甚至是四五块，平均两三块是可能的。 我问徒弟瞎子生活怎么处理？ 徒弟承诺晚上由徒弟做饭，也就是他每天免费管瞎子一顿饭，如果是偶有应酬，可以给瞎子从外面带点回来。 我觉得徒弟才上班，工资也少，这样对待一个无家可归的瞎子，也算是积了一个大德的事情，就支持了他的决定。 在徒弟的帮助下，这瞎子洗涤整齐，还打出了个“算命、择期”的招牌，每天插在摊位前。 可能有了徒弟这个年青人帮忙思考，帮忙安排，帮忙设计的缘故，瞎子的生意慢慢好了起来，第一个月下来就挣了一百二十块钱。瞎子要给二十四块钱，徒弟觉得真的收了反而不合适，遂问我怎么办？ 我说出于对算命先生的尊重，必须要收下。 瞎子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人们在称呼上也由瞎子变成了算命的，又变成了先生，最终变成了大师。 你还别说设计专业到底就是设计专业，短短的几个月下来，硬是把原来一头满头贴头上满头的长乱发，灰头土脸，浑身冒着骚臭气的糟老头子设计成了一个头发丝里都充满了天机的智善老人。没到半年的时间，瞎子的月收入竟然飚升到了千位数。 这年夏天的一个周末，我在办公室加班，徒弟想到我这儿聊聊，我同意了。 徒弟一进我办公室，我就发现他不对劲，遂问他怎么回事儿？ 他说瞎子的事情单位知道了。 我说不就是跟你住吗？单位知道了又怎么的？ 他说不是这么简单，前段日子他总觉得同事们在他面前都是怪怪的，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单位领导昨天也找他谈话了，说是瞎子收入的百分之二十都给他了。虽然给领导说明了真实原因，领导还是认为他连一个算命瞎子的钱都敢赚，影响了单位的形象。为了压住这些不正之风，要他在下周单位全体会议上做深刻的检讨。 所以徒弟准备周一就向单位辞职，下海到南方找工作。 我问他那瞎子的事情怎么处理？ 徒弟说算命瞎子如果愿意单独租的话儿，他还有三个月的房租就不退了，就算是对瞎子的补偿。如果瞎子不愿意租，他就把那三个月的房租退了后给瞎子…… 就这样徒弟只能到南方去，原来在单位谈的那个对象也跟他说拜拜了。 为了不触及徒弟的痛处，每次电话联系时，我也有意义无意地回避着瞎子的事情。 这年秋天，我思考了一个玄学方面的问题，问了身边所有正规研究国学的人，大家都给不出个答案来，遂突发奇想，何不找瞎子求教看看。 来到瞎子算命的广场，没有看到原来那个老远就可以看到的那个竖得高高的醒目的招牌，觉得奇怪，因此就加快步伐跑了过去，老远见瞎子又恢复到了最初见到他的模样。 心想，我的徒弟走了，没有人帮忙打理，但也不至于招牌也不要了，遂问道：“大师您的招牌呢？” “前不久解手回来后就不见了……” “现在收入还咋样儿？” “不行，一天一般四五快，最多上十快。” 也确实，确实这臭烘烘的谁能静心地坐到身边听您说话呀！没得生意当然就自然不过了。话到口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瞎子问我：“这位大哥，今天是要算命还是择期？” “算个命吧！”我就胡乱地报了个生辰给了瞎子。 瞎子说了一通后，我付给了他二十元，同时观察着这瞎子的表情和举动。见他接到我的钱摸了摸后先是一惊，马上就又镇静下来，补充道：“你不仅是个富人，更是个贵人……” “今天有一事相求，有个事情我一直想不通，还望大师解惑！” “一定，一定！” “人们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啥子有些人大难临头前狂傲，为啥子有些人却是消沉？为啥子……” 瞎子想了半天后，道：“因为都跟我一样，都是瞎子……” 第二年春节上班后，我又想去跟瞎子聊聊，没想到两次都没有找到人，第三次去还是没有见着，我便问瞎子经常摆摊边上的一个小商店老板怎么回事儿？ 老板说瞎子死了。 我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板说，听人家说去年冬天可能是因为瞎子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去后就又回到原来的桥洞，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后就没有来了。前不久听说他死在了桥洞里面，据说尸体也是作为无主尸体处理的…… 二Ｏ二Ｏ年二月十四日 （正月二十一日）凌晨于阳光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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