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祭 栀子花谢了又开,奶奶去天堂已经二十六个年头了,可奶奶的笑容声貌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是那么的清晰。 我的奶奶,不是我父亲的生母。奶奶来时,上有年近古稀的公公,下有四个尙未成人的子女,还有一个闺中待嫁的小姑子。那一年,我父亲十四岁,大姑十一岁,二姑七岁,小姑才三岁。一家八口人的生活起居全靠我奶奶一人操持。这些都是我听我父亲说的。 奶奶是正直的。从小就在奶奶身边的我,虽未上过学前班、幼儿园,但奶奶的行为举止,给了我良好的人生启蒙。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奶奶为了帮助家里度过饥荒,每到农村的收割季节,总是要带着我到居住小镇周围的乡下去拾谷子。看到田头成捆的稻穗,少不更事的我有时难免想到上面去撸一把。每每这时,奶奶总会用严肃的眼神告诉我,只能捡掉在地里的谷子。 奶奶是勤劳的。我一直在奶奶身边,那时家中还有一个智障的二姑,一家四口的生活,全靠我爷爷每月三十六元五角的工资支出,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为克服生活困难,奶奶总是以多种方式贴补家用,她先后给杂货铺烧过五分钱一瓶的开水;给人家看过小孩;糊过浆糊;剁过莲子;纺过棉纱。其中纺棉纱先后持续了近二十年,是这些贴补家用方式中持续时间最长的。家中有一架纺车,那是奶奶纺纱贴补家用的工具。那时的皮棉八毛钱一斤,再花一毛钱的加工费弹成棉花,纺成棉纱后,一斤可卖到一元八角。每晚当洗漱完毕后,奶奶就坐在纺车前的竹椅上,左手把着车把,右手握着棉条,先把棉条端捻出一根细线绕纺针上,左手再顺时针转动纺车轮,右手匀速往上扬至最高,一根又细又均纱就连在了纺针和棉条之间;左手再逆时针回轮,纺针反转,右手顺势回送,这一拉一送间,一米来长的细纱便绕在了纺针上。奶奶纺纱的姿态十分优美:扬手如白鹤亮翅,送手似天女撒花。多少晚,是奶奶用那有节奏的纺纱声把我送入甜蜜的梦乡的。 奶奶是善良的。那时我家附近是一个较大的早市,人们在早市上进行买卖。一旦有市场管理人员来时,总有一些渔民把较大的鱼甩到我家的堂屋里,以躲避市场管理人员的处罚。每当这时,奶奶总是帮他们打掩护。当时我就十分不理解,奶奶为什么要帮助这些渔民?有一次我忍不住问起奶奶,奶奶说,渔民好辛苦,好不容易捞到一点鱼,全指望换点油盐钱,若被罚了,他们多失望可怜啊!谈吐间,可见奶奶的一副菩萨心肠。 奶奶是幸福的。奶奶一生没有亲生的儿女,但儿孙和她老人家之间的感情远胜于一般的血缘关系。记得小姑参加工作第一次领到工资,就扯了六尺青棉绸托人捎给奶奶,奶奶在亮堂的门口,左摸右看,久久不舍得放下。即使作成衣服穿在身上,也忘不了向她的老姐妹们展示一番。奶奶晚年和我父母一起住在福田,那时我的二弟、三弟和四妹也都在福田工作,五弟在县城工作,六弟在县城上学,二弟、三弟已结婚生子。每逢周末,看到一家四代欢聚,儿孙满堂,重孙绕膝,那是奶奶最高兴、最幸福的时刻。 奶奶去天堂已经二十六个年头了,可奶奶的笑容声貌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是那么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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