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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掉了的富婆 贾斯炜 今天要说的这个富婆，是我两年前处理的一个事故的对方当事人。 这个富婆出生在一个没有任何经济、文化、社会背景，世代为农的山野农民家庭。因为她后来发财了，所以人们就直接叫她富婆了。 在这个大山区的农村，只要身体强壮，人再勤快点儿，吃得饱，穿得暖肯定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为了有一个好的生活，富婆十七岁这年，嫁给了同村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光棍。这光棍身体、生理、心理、脑子都没有问题，人也勤快，只是父母死的早，家庭条件差，三十多岁还没有说到媳妇，成了光棍。 按说富婆嫁过来后，两个人只要是用心经营，生活一定是没有问题，甚至是比一般的没有经济基础的同龄人还会过得更好些。 富婆结婚这年盛夏的一天中午，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大地，闷热的让人出不来气。两口子正在吃饭，卧在桌子底下，呵歇呵歇地吐着长舌头的狗子突然抬起了头，立即站起来，竖起了耳朵，叫了一声后，便直接冲出了大门。两口子立即放下碗筷儿跟了出去。 见一狗獾子没命地向前跑着，狗子很快就追上了，与狗獾子打了起来。 富婆在一旁兴奋地叫道：“一个活的狗獾子能卖十几块，”转身对壮汉光棍道“快去帮忙，别让狗子把它咬死了。”见壮汉犹豫不定的，一脚踢了过去：“狗日的，那是钱知道不？还不快点上去……” 壮汉极不情愿地上去了。 这时狗子正咬着狗獾子的腿，壮汉光棍上去就按着了狗獾子的身子，没想到狗獾子头一扭，咬着了壮汉的右手背。壮汉没赶松手，最后见狗獾子动弹不了了，掐着脑壳回家了。富婆赶快趁活儿，将狗獾子拿出去卖了。 不久，壮汉手背红肿，慢慢地漫到了全身，富婆坚决认为自己会好，到山上挖了些下火的草药给壮汉敷和喝，不让进医院。一年后，壮汉去世，富婆很快改嫁了。 这年春节，同村远嫁的发小回来拜年，富婆见人家珠光宝气的，就上门攀谈了起来。很自然地，两个谈起了各自男人的情况。发小说是她的男人在一个金矿上工作，月收入两三百块钱。 那个时代一个月能收入两三块百钱，不用说大山区的农村，就是一般的大城市的工作人员，也是一件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富婆遂试探着能不能请发小搭个桥，让自己的男人也过去，发小表示愿意帮忙牵线搭桥，但不敢保证搞得成。 两个人约好，如果可以，发小就写信过来，让她男人也过去。为了促使发小帮忙，富婆将壮汉光棍去世后留下的家里唯一件儿值钱的，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也就是一只小儿戴的银手镯送给了发小。 一个月后的一天，富婆接到邮递员送到学校，学校让学生拿回来的一封信，富婆遂请读过书的邻居给她读了一遍。原来发小的男人跟金矿上说好了，让她男人及时去报到，并同时寄来了路费。 毕竟是新婚，男人不想去，富婆骂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子跟了你为啥子？……” 富婆男人极不情愿地离开家，到金矿上去了。 果然，第二个月开始，男人就每月按时寄回三百块钱，把个富婆高兴得像是热恋中女儿一样的激情，天天脸兜儿上都是红扑扑儿的。 眼看年终到了，男人来信说过年要是值班，工资按天算，一天可以拿到五十块，要是回家就没有工资。但年把子没有回家了，确实想回来看看，哪怕是回来个两三天再去都行。 富婆听了邻居给她读的信后，简直是没有思考地请邻居给男人回信：安心值班，家里有我…… 就这样男人过年没有回家。 过年这个月，富婆收到男人寄回来的千把块钱，激动的心就不用说了。 富婆住的地方离公路只有四五里路。收到过年工资后的不久，这天中午放学，学生们说路口停了两台轿车，下来了七个人，有两个是戴着墨镜的，说他们是从中州过来的。他们有个人还抱着个好排场的木盒子，向学生们打听富婆的住处…… 富婆听了一喜，这不正是自己男人上班的金矿上来的人嘛！觉得肯定是男人发财了或者是当官了，遂得意地规划起了如何当好官太太儿，如何盖房子，甚至是买车子的事情。边规划着边进屋换着“新衣服”，准备接待工作…… 不一会儿，一帮人来到富婆门前，询问是不是富婆的家。富婆听到声音，掂着个大肚子，急忙出来：“稀客，稀客，快点进屋……” 一帮人进得屋来，没等来人开口，富婆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我们那口子单位上的？” “是的。” “我们那口子工作还可以吧？！” “很好！” “靠你们关照了！对了，他为了好好工作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吧？他说过年单位上工作的人手不够，我让他以工作为重……不过应该的。” “嫂子……” “可不是，都吃饭时间了，给嫂子说，你们想吃点啥子，农村里没得好的……” “不是这，嫂子。”说着这墨镜男将一个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来都来了，还拿啥子东西？” “嫂子……” “说吧！需要嫂子我做啥子？” “大哥他。”这人指了一下木盒子。 “他怎么了？” “他……他……” “说呀！” “工伤……牺牲了。我们……” 富婆先是一愣，接着盯着木盒子。另一墨镜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袱也放到桌子上：“嫂子，这是赔偿您的，我们先走了吧！……” 富婆没等人家离开稻场，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小包袱，顿时眼冒金光：我的妈呀！五沓百元钞票。别看这富婆没有读过书，点钱算账还是出了名的。遂点了一沓，一百张，算了算，乖乖，这不是整整五万块呀！富婆先是一喜，接着嚎啕大哭了起来…… 富婆一下子成了这里的首富。第二个月，再嫁了。 也是这年的五月端午，离男人到金矿一年零四个多月的时候，富婆顺利生下一小子。 得财，结婚，生儿子，这么大的喜事在三四个月内都集中到了富婆一个人的身上。可想富婆内心的激动，便时常烧起了香，拜起了佛。 这时城里人已经有了电视，孩子百天之后，富婆领着男人，抱着孩子进城，来到了县里的人民商场，购回了电视和配套的电视信号接收装置——锅。 按照商场交待，回家顺利安装调试成功，富婆成了这个乡上第一个有电视的人…… 第二年夏天，电视正在播放《红楼梦》，富婆正在看《刘姥姥进大观院》时狂风暴雨，雷电交加。一时间电视屏幕花了，富婆勒令男人上房顶动锅，男人不敢上，富婆骂道：“妈的个屄，这也做不好，那也不敢做，要你这号的男人砍椽子①！……” 男人披了蓑衣，搬了梯子上房子调试了起来。富婆在下面：“转一下，嗯，再转一下，”看着电视屏幕“好了，不对再转一下……”话音没落，一个炸雷下来，男人成了一个火球，带着浓烟从房子上滚了下来…… 富婆的第三个男人又死了。 从此，这里的人们说是富婆克夫，门儿上的人都不敢娶她了。富婆就这样一个人带着儿子过了十几年。 这年过年，村上来了几个打猎的小年青儿，从富婆门前过，领头儿上前递过一只烟：“婶子吃烟！” 富婆接过看了看：“这么好的烟咋吃得起？” “没事儿婶子，我们多得很！” “你们都是在外面做啥子的正有钱？” 领头儿的得意道：“混社会呗！” 富婆观察了一下这几个小年青后，疑惑地问道：“好大的人才能混社会？” “大小都行。” “那我儿子行不？” “您儿子多大？” “明年都上初中了。” “行，行，正合适。那他现在在哪儿？” “晚上放学就回来了，不嫌弃的话，晚上来婶子家吃饭……” 这天晚上，这帮小青年拎着新鲜的野味，来到了富婆家，在富婆的盛情挽留下，大家便吃住了下来。 春节刚过，这帮小年青便带上富婆的儿子进城了。 第一个年头儿过去了，富婆一算账，儿子给她带回来了两万多块钱。四五年后，富婆盖起了新房屋，置办了新家具、购买了新电器。不久儿子竟然开着车回来了。 富婆在门上也算得上是人人羡慕的对象了，从此人们慢慢地就不叫她的名字，改叫“富婆”了，富婆也非常乐意人们这样称呼她。 儿子给富婆带回来的钱也越来越多了，家里也装上了电话，富婆一有事就打电话让儿子回来接她，后来竟然是车队负责对富婆进行接送了。 不久，那里的人还不知道有手机的时候，富婆就用上了“大哥大”。 儿子十九岁这年，领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回来，在村部摆了三天大宴，唱了三天大戏。 半年后富婆当上了奶奶。 突然有一天，儿子的电话打不通了，儿媳妇给富婆说她知道儿子的行踪规律，便抱着孙子进城了，结果也没有回来了。 从此儿子、儿媳妇、孙子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不久，两个警察，带着一个白大袿儿来到富婆家，说是有件事情需要她配合，富婆表示同意，白大褂儿便抽了富婆的一罐儿血后走了。 一年后的一天，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带着几个外地警察和两个白大褂来到了富婆家，交给了富婆一个木盒子…… 原来富婆儿子进城混社会后，很快成了黑社会性质组织的领导人。在一次抗拒追捕的过程中被当场击毙。 儿子没了，儿媳妇及孙子都不见了，但富婆却成了名符其实的富婆了。 时间长了，富婆克夫之说早已被人忘记了，失去儿子、儿媳妇、孙子之后，富婆还是伤心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又找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老实光棍结婚了。此时的富婆已经六十多岁了。 这年，国家一个重点项目在富婆门前破土动工，工地附近的山沟里，富婆搞了个铁笼子，养了七只鸡子。一次大暴雨之后，富婆找到项目部，说是民工们趁着下暴雨，将她的鸡子全部偷走了。说是她的这些鸡子是掏了一万二千多块钱买的一种高档鸡种，于是向项目部索赔了三万块钱。 后来，富婆村上的人说暴雨之后，富婆卖给了城里来收本地土鸡子的人七只土鸡子。并且认为她心太黒了，收了人家每只八十块钱。 项目施工过程中，富婆时常强行进入工地现场，但凡挖掘机所到的地方，都有她从前种的树，放的东西。任凭安全管理人员怎么阻止都无济于事。施工队安全管理人员只好报警。但警察来了富婆就回家，警察走了富婆就再来。因为富婆已经六十多岁了，警察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天，富婆再次进入施工现场，挖掘机铲子下面呈现了一块金属状的东西，富婆一个前扑，趴在了这东西上。亏得挖掘机师傅是一个有多年操作经验的熟练工，在富婆趴下的同时，中止了铲子的下移。但还是碰在了她的腰上。 富婆住进了医院，施工企业花了五六十万元的医疗费后，双方达成赔偿富婆五十万的协议，富婆同意出院了。 拿到五十万现金后，富婆异常兴奋，觉得这个工地可能成为她现在和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发财的机会，甚至是…… 这天晚上，医护人员担架上抬着的是，一个白布盖过头顶的人，从工地上出来了。 原来下午工作时间，远处的一高架施工人员，隐约看到一东西从围子上掉了下去。但因离得远，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也就没有在意。下班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就说了出来。安全管理人员听到后吓了一跳，立即按照他所说的方向前往查看，结果在紧挨铁皮围墙的一个三十多米的空桩里面发现了一个人。救起来后，发现这人浑身已经冰凉了。经多方确认，这人不是工地上的工人。 富婆抢上前去，揭开白布，“嗷”的一声叫了起来：“赔我的男人……” 因为我是施工企业的法律顾问，接到电话后，遂要求立即报案，但因外面雨水冲刷，警察没有查出来翻墙的痕迹，也就暂时没有办法给结论。 法医确认这人也没有窒息和中毒的情况存在。 富婆将男人尸体停放到工地出入口处，买来了花圈摆放在两边。十几个人天天在那里闹，工地只好停工等待处理…… 长时间停工是不可能的事情，施工企业只好要求我过去协助处理。 我私下了解了一下富婆的喜好之后，觉得可能调解得成功，无非是钱多与钱少的问题。遂让施工企业直接问富婆要多少钱。但富婆死活说不要钱，就是要人。 我觉得那十几个陪同闹事的人，肯定只是富婆每天给多少钱请来的。只要是施工单位一旦停止供应给他们住宿，包括饮水、吃饭等，富婆那么爱钱，就不可能及时支付那些闹事的人的工钱了。富婆见单位不再供给，心里自然也没底儿了。那些人得不到报酬，最多只会发个天把子疯，说些狠话算了。如果企业真的解散施工人员，老板撤离，留下一个空的工地…… 反正施工企业也没有好的办法，就只能按照我说的去做了。 果真第二天，工地大门口就只留剩下了富婆和她男人的一个亲哥哥、一个亲妹妹了。 这天晚上施工企业的老板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直问道：“这个事儿你怎么打算的？” 老板问：“你是谁？什么事儿？” 来电人员说他是富婆的亲戚。 老板说：“我们不接受别人的询问和谈判，有事情让富婆自己打电话过来说……” 那人遂将电话给了富婆，富婆说：“人死不能起身，你看看赔多少钱算了？” 老板说：“我不知道应该赔多少，你觉得赔偿多少合适，你报个价儿过来。” 富婆马上道：“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就给个四百万算了。” 老板听了“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话”马上来气了，一口回绝：“不可能。”就直接把电话挂了后，又立即给我打了电话过来。 我告诉老板，协商的时机到了，就等待富婆再次电话过来。如果协商，必须要在政法机关办公室，并且有全程录像监控的环境中进行。 一个小时后，富婆电话给老板打了过来，说是可以再商量一下。老板按照我的说法给富婆说了一遍，果真富婆同意了。老板立即通知项目部与政法机关取得了联系，政法机关表示全力配合。 我连夜赶往那里的政法机关会议室，与富婆进行谈判。富婆让我开个价，我让富婆先报价。富婆从三百九十万元起价。我想到富婆的男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没有人对他下黑手，唯一可能就是翻墙进去捡东西，没有想到下面是空桩，就出了这档子事情。就一口回绝了富婆。因为是在会议室，特别是富婆身边都站着带着装备的警察，富婆没有敢发飚，只是时不时地哭着男人死的冤枉，死的可怜。 终于在上午十点多钟，双方以一百六十万元在政法机关的监督和见证下达成协议，并履行完毕。 事情这就样过去了两年多。不巧，施工企业前不久与当地一材料供应商，因为材料质量和付款问题闹到了法院，前天上午开庭。 我是提前两天过去的，开庭材料准备完毕后，与当地人闲谈之余扯到了富婆。 当地人说富婆因为被铲车致伤，得到五十万元赔偿后，天天就思考起了如何在工地赚钱的事情。 过了几天，富婆要求男人也到工地上去“挣钱”，办法大致是见到施工车辆就上去拦。男人毕竟是个老实人，不敢去，富婆骂道：“狗日的，拿在现成的钱都不会挣。你去，只要进去了，我就在外面等着。有人拦你了，你就叫喊着往地下睡，死不了你的，其他的事情有老子来处理……” 男人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富婆的要求去了。转了几圈儿后又回来，富婆怒道：“你咋回来了？” 男人说：“到处都用铁皮围着，没有围的地方又都有人把守着，实在是没有进去的地方。” 富婆拽起男人向工地方向去了。他们找了一个相对好翻的地方，富婆趴下，让男人站到自己的肩膀上，扶着铁皮围子慢慢地向起站，因为富婆个子大，站的差不多了，突然一纵身，男人轻松地掉了过去。 富婆便转身，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坐下，等待着里面的动静传出来。不巧，不一会儿这里就下起了暴雨，富婆索性回家等到里面的消息。 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工地上也下班了，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传出来。正当富婆在思考原因时，见一辆救护车径直来到工地门口。 原来，富婆把男人顶着一纵，男人直接掉到了铁皮围子里面空桩里面去了。 富婆得到一百六十万元万赔偿，安葬了男人后的不久，就请媒人给介绍对象。但这个男人的死，让这里的人再次相信她是克夫的女人，没有人敢娶她了。远近媒婆介绍了几个人家都不愿意跟她见面。 于是，富婆买了个保额千万的，以未来配偶为受益人的人身保险后，进城找到一家婚姻介绍所，打出的征婚广告说：“成功、成熟女士，有房、有车、数百万存款，另有以未来伴侣为受益人的千万元保险。觅四十五岁以下男士为伴儿……” 征婚广告打出后，富婆时时接到来电询问，也偶尔有与她共同生活两天的，但最终没能成功…… 不久，富婆将四百万元现金结结实实打成捆，外面不加任何包装地直接背到身上来到市里面，天天在大学、广场、KTV、宾馆等人员聚集的地方晃荡。警察担心她出事，劝她回家，她大骂了警察…… 据说，富婆已经年把子没有回来过了…… 【注释】①砍椽子：地方语，男人自己手淫的意思。 二O二O年六月十九日于 十堰楚郧法律事务有限公司 电话：8684998、13872801780。 十堰楚郧法律事务有限公司。 地址：十堰市茅箭区市府路1号万象国际城2单元603室。 十堰律师 法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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