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160 天 连续签到: 1 天 [LV.7]常住居民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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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提起妻哥，一生善良，只见他作好事，不见他作坏事。修桥补路，盖房子捡瓦。谁家有个大凡小事总少不了他，抹桌子捡板凳，挑水劈柴，遇啥干啥，不辞劳苦。按现在的说法就叫：“一个大大的良民！”
他身材魁梧，五大三粗，身大力不亏。干起活来，吭哧吭哧，一气完成。抗个百二八十斤不在话下，三四百斤拿得走。出点小力吃点小亏不在乎。挖地拿个大板锄，桃水要大桶，扛柴火捡大捆的，抬石头别人只是乘个肩儿。
喝酒，也是一样来者不拒，酒杯子大家选剩下的是他的，最后酒壶里剩余的也是他的。只要你能陪他他就能喝，陪到几时能喝到几时，你说几时不喝了他就散了，看你还有啥本事都拿出来使。
说来也怪，该他命里有福，我妗子一手的好茶饭，炒几个菜出来像模像样的，大家都说他命好。儿女孙子外孙一大路，逢年过节的都是好几桌，每人倍他喝两杯你算算是多少。他说：“你们都来，看你们哪个先上！”一个个吓得躲得远远的。
像我这样公认的酒海也敌不过他，每次喝酒都点到为止。他也心知肚明，带点春风就作罢，无客的时候我们就直直地喝几杯。有客人了他就拦着我说：“算了，不攀扯他，我妹夫不能喝!”只给我挟菜。他说：“我喝酒你吃菜！”弄得我自己举起双手求饶才算了事。
有一年，我姑父，他舅舅过生日，席间有人吹大话。说得天花乱坠。他却懒得搭腔，开始都意味那人说笑话，后来那家伙动真格的了。
我说：“这样吧，酒尽量少喝，主人家的酒有得是，不是舍不得，我们喝醉了都不好。”那家伙非要喝，开始骂娘了。
为了缓和气氛我说：“你先头里走一圈！我在后面跟着怎么样？”
那人说：“行！”就他一圈，我一圈，只喝了几圈，因为喝得急那人就趴在桌上来了个现场直播出了酒。
事后妻哥一直翘起大拇指夸我：“你的——厉害！为我们全席争了一口气。”
一次酒后，有人提出比试比试力气，以道场边上倒下的碾磙为题。看谁能一只手把它立起来。都试过了，有的搬不动，有的只搬起来一半。他看着只是笑，“来，你们看我的！”他把袖子一撸，吐一口吐沫在手掌上搓一搓，左手挽在背后右手扣住碾磙的屁股眼儿一声;“起!”那碾磙便直直的立了起来。
二
我通过调查和暗访，他和他的整个家族，上几辈乃至下几辈包括所来媳妇，出嫁的女子女婿无一个不能喝酒，而且个个酒豪，驾驭酒神。兴致来时，花天酒地，爷孙父子，公公婆媳，姑嫂妯娌，猜拳行令，互相敬酒……。
过年过节，大家齐聚，便是考量一个人能否喝酒的时候到了，无酒不成席，一个人能不能喝酒就代表着你的人气指数，就和说话一样，有没有分量，有没有水平就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决定前途和命运一样。
拜年是为了增加感情，大家一年到头难得相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姑娘大姐们齐聚厨房：擀面，包饺子，摘菜，切菜，炒菜，有说有笑……
男子汉们，打麻将、下象棋、斗地主、打扑克、玩戳牌——好不热闹。
妻哥却啥也不会，只能倒茶、上烟，给小孩子发糖、削平果、逗乐。看他们斗鸡，丢包包、跳圈圈。
若有同龄人，就和他们人闲聊，反正他也闲不住。
开饭的时候，他就调集人马，男一帮女一帮，按酒量分等级，按辈份排坐位。
菜上齐了他大声的说：“先吃菜，吃菜，先打个底，免得一会儿喝酒了又扯皮、扥经……”说得大家都笑了。
年轻的时候，孩子们都还小，总是一天忙到晚，屁股没有落过板凳，放下了这头有那头，怎有忙不完的活。感谢上天给了自己一付好身体，样样做在人前头，可惜就是没有酒喝，身体累了乏了只有挺着，也没有酒来解解劝儿，每天身子骨都是紧邦邦的怪难受。
集体时，不准私人吊酒（做酒），靠集体分得的那点酒，要叫他喝，还不够他两顿就喝完了，若要是来了个客人咋得了。每顿想喝酒了就打湿个嘴唇，总是过不了瘾。
有一年舅哥来了，没有酒喝就拿个瓶子到处借，借回来的酒跟潲水一样，让人丢尽颜面，从那以后舅哥就再也没有来过，想想都不是滋味。
现在倒好每年都要吊一千多斤柿子酒、甘蔗酒、还作一些葡萄酒，想咋喝就咋喝。
想舅哥要是再来了，找几个人一定把他陪好，可惜他全家已经上北山（陕北）定住了。虽有书信来往，终究老了行动不便。时光荏苒，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
想想过去，总是长吁短叹，自己也不是懒人，又有何办法呢，不知不觉泪水从眼角悄悄的流了下来。
菜过五道，酒过三巡。该陪的酒都陪了，大家都喝得晕晕乎乎的，他却还在自斟自饮的说：“你们都不喝了我来，看你们都一个个熊样。”心里却总还想有人再来陪自己喝几杯。见我还没有起席，就说：“来！老弟还是我喝酒你吃菜。”
我说，“哥，我们俩还是喝酒吧！”他高兴地笑了，笑的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美，那样的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咂嘴，点点头，又接住斟一杯……
三
一次妗子当着妻哥的面对我说“你哥这人咋得了啥，白天喝酒到不说了，每天晚上睡到半夜起来还要喝酒，兜几缸子咕咕咚咚喝下去，求事莫得，胡搞三经的，叫你醒都睡不成，老了就像个老了的样子，咋还像小娃子。”妻哥只是诡谲地笑。
稍倾又说：“还有，睡到半夜起来，煨在被子里靠在床头上，嘴上叼根烟，巴到烟直冒，不信你去看我们的铺盖都烧了好几床，咋就成了哖个人，说也说不听，真是叫，豆腐掉进灰窝里——吹没吹守，打没打守。”
我笑着说：“还是酒没有喝好呗！”
他也笑着说：“不是吗啥！”
我在外面闯荡了好多年，回去到他家专一陪他喝酒呢，吃饭时，他打一壶酒出来，“老弟你，你慢慢喝，喝！”
“哥，你咋不喝！”
“上次乡卫生院来搞——搞老——老年人，健——健康体检说：我——我喝成高——高——高血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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