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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克漏儿碗儿① 贾斯炜 下班后回家的路上，接到一个来电，显示的是外地号码，接通之后确实是外地语言。人家说是想请我加班给整理个合同，明天早上天一亮就要在十堰用。于是我就返回到了办公室。 听明白人家协商的情况后已经很晚了，老板提议吃点儿饭再上来写。 确认他们都可以吃面食后，就将他们带到了办公室附近的一家面馆。服务员端上来后，觉得这个碗儿让人怪喜欢的。但又没有多想。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写好合同，将人家送走后，本来准备回家的，但突然想起了晚上吃饭的那个碗儿似曾相识。就开动脑门子想了起来。 原来，这种碗儿在我们老家红椿坡叫克漏儿碗儿，父亲很多长时间用的就是这种碗儿，但现在早已经见不到了。 本来，父亲在我们兄弟姊妹五个心中的形像是高大上的，但因为他好吃恶食，所以就不免地大打折扣了。 从记事到改革开放前，父亲吃饭用的都是他那个专用的克漏儿碗儿。 红椿坡人平只有三四分坡地，加上我们兄弟姊妹多，就父亲一个是满工分劳力，粮食异常的紧张是可想而知的了。 俗话说“掐虱子养虮子，稀器小儿子小女子。”兄弟姊妹五个当中我是老五，所以吃干饭时我总是能得到至少半碗白的，吃面条时也总是第一碗是用筷子给我搭起来的。 那时候所谓的干饭，也不过是下面垫的干红薯叶子或者芝麻叶子或者野菜，上面薄薄儿的一层米而已，蒸好了之后扯过来一抄，几乎就是看不到几个米粒了。所谓的面条也是除了这些菜之外，没有好几根面条的。 纵然这样，也不可能吃得饱的，一人一碗干饭之后就是喝点干饭汤。如果是吃面条，那就稠的不够汤来凑的那种。纵然这样，也不可能天天有干饭和面条吃的。 但吃干饭和面条时，父亲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让别人给他盛饭，并且要么他第一个盛，要么他最后一个盛，其他的饭，一般情况下都是两个哥哥或者两个姐姐们给他盛。 父亲很有心计，不论是干饭，还是面条，不论他是第一个盛的，还是最后一个盛的，不论锅里面还有多少，他都能盛上高撅撅的一碗，吃得剩下个碗底儿了再来上桌子跟我们一起吃。对此，我很是瞧不起父亲的，因为大家都吃不饱的。父亲的这种吃法一直延续到了改革开放。 当自己觉得吃得白的太少，或者是没有吃饱时，有时觉得父亲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大家庭中存在。因为他的这种吃法，使我们，至少是我也少吃了好多干饭和面条的。 有一次我在三爹家玩，三爹让我就在他家吃饭。三妈做的干饭，我给三爹盛的饭，也是像父亲平时一样高撅撅的。 三妈说：“宗琳儿，咋给三爹盛得正门满？是不是怕三爹吃了还要叫你去盛？” 童言无忌，亦或是父亲吃恶食的情况在我的印象中是根深蒂固的，亦或是对父亲的不满深刻到潜意识里面的缘故，顺口就说：“我爸爸成天都是先高撅撅地盛一碗，我们都吃不饱了……” 三爹放下碗筷儿，长叹了一口气：“宗琳儿……”两个字还没有说完整，就把话又给咽了回去。 三妈说：“不是你爸爸成天吃恶食，你们姊妹五个可能早就有饿死的了……” 三爹阻止三妈说：“吃饭吧！” 这顿饭三爹一直没有说话，好像是硬着脖子吃下去的。此后的一切还是那样子的。 这年土地下放到户，三爹和父亲都参加了土地的丈量工作。这天中午放工之后，三爹在坡上拾掇点柴，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吃饭了。 父亲是最后一个盛的，他端着高撅撅的一碗干饭向外面走时，我已经吃了半碗了。父亲老远地喊三爹道：“二哥儿②就在这儿。” 三爹放下柴，直接上前夺下了父亲的碗。父亲一愣。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敢做声。 三爹径直将父亲的碗端进来：“这土地也下放到户了，国家也不再割资本主义尾巴了，边边畔畔的都可以种点粮食，以后肯定不会饿饭了……”说着将碗放到了桌子上：“楼娃儿③上次回来带了半瓶儿酒，今晌午我们把它喝了。”父亲正要回头端他的碗时，却被三爹阻拦住了：“娃子们都大了，也该是知道的时候了。”说着把父亲带走了。 此时母亲却流泪了。 我反正是极其不懂事的那种，想到父亲今天中午到三爹家吃好的，没有主动叫上我，三爹也没有说把我带上，心里很是难受。但看到父亲高撅撅的一碗干饭就放在我的面前，心里又平衡了不少。于是端起父亲的碗就往自己碗里面扒。结果因为手太小，父亲的碗又太大，心里一急，把整碗干饭扣在了桌子上。 我看着泪目的母亲，便心不在焉地双手捧起扣在面前的克漏儿碗儿，手下一滑，这克漏儿碗儿掉到桌子上后，打了两个转就滚到了地下，咣铛一声，破成了两半截。 我立即起来，捡起了这两个半截碗后，呆呆地站在桌子旁。低下头时，刚刚明明是一大碗干饭扣在桌子上，现在怎么连一粒米也没有见到，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大堆散发着霉味，泡软了，切碎了的红薯叶子散开在桌子上…… 【注释】①克漏儿碗儿：克漏儿，郧阳方言，如：猪克漏儿，意思是，长势正旺的半大猪仔儿，形容这个阶段的猪能吃。克漏儿碗儿：代指口面大，深，并且上下差不多粗，特别能装的碗。 ②二哥儿：父亲弟兄三个，三爹排行老二，他们一个爷的儿子中三爹排行老三。 ③楼娃儿：三爹的长子贾宗耀，青曲镇卫生院中医师。 二O二O年七月五日凌晨 于十堰楚郧法律事务有限公司 电话：8684998、13872801780。 十堰楚郧法律事务有限公司。 地址：十堰市茅箭区市府路1号万象国际城2单元603室。 十堰律师 法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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