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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城读中学的那阵子,感觉冬天似乎特别的漫长,清冷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寒意。作为一名学生娃,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两怕,一怕手冷,冰冻麻木的手无法一心一意记笔记做作业;二是怕脚冷,局促在课桌下的双脚无法伸展和运动,一节课45分钟下来,连双腿都因为脚的寒冷而打颤。
这个时候,林林总总的家长秉承了小城人的灵慧和手巧,为读书的娃子们制作一个又一个用于保暖手脚的烘笼。
小城的烘笼不像北方人那样用柳条和荆条编制,而大多数利用山区的特产优势彰显简洁耐用的个性。烘笼的样式有很多,有用竹篾子编制的灯笼式,有用木条钉成的栅栏式,还有简易的马灯式、脸盆式、钵子式。每个烘笼的底座都有一个烧制的陶盆或用旧的脸盆做炉膛,上面罩着烘笼。炉膛里先放上一些草(木)灰,然后放上木炭,用腐碳(家里做饭木柴燃烧后的木炭)做引火,慢慢地烘笼里的木炭由小至大,逐渐燃烧成一盆红彤彤的炭火。
我将烘笼带到学校,上课的时候放在课桌下,整个身子都被红通通的炭火烤得充满了温暖。
在我的印象里,大家公认最奢侈的烘笼,是用小拇指粗细的钢筋棍焊制而成,这种烘笼特别结实,但缺点显而易见,一是拎在手里很沉,二是钢筋棍被炭火烤热后手触及后会燎伤手,所以只有特牛的娃子才用这种烘笼。我认为最精品的烘笼是大众化的那种用竹篾子编制而成的笼子。原料用的是鄂西北比较普遍的毛竹,先将锅里烧上热水,放上蒸馍用的锅排,将竹子放在锅排上合上锅盖加热半小时,然后取出,置阴凉处晾干,但不得过份干燥,也不能放在强光下曝晒。之后用竹刨刨去牛面粗糙的表皮,然后裁取竹条所需的长度,根据烘笼的大小取决笼罩的大小,编织方法以交叉方式完成灯架。制作一套笼罩看似简单,但完全靠手工制作,经过也有四五道工序方算完成。
这种经过“考验”而制作的烘笼,在炭火的炙烤下,不仅不会燃烧,相反越烤越结实,甚至被烤成黄褐色,也不影响其品质,恰如一件刚从窑中取出的精美陶器,浑身散发着“贵族”的气息。
最让人叫绝的烘笼是马灯式,制作特别简单。就是随便找一个破旧的大钵子,对称穿两个孔,用一节铁丝固定两孔。在大钵子上放上木炭和引火,一边走一边随着风摇曳不定,等走到学校钵子里的炭火已是“烈火熊熊”了,我们管这种烘笼叫“甩马灯”。
烘笼给予同学们以温暖,但也破坏了上课宁静的环境。有的同学脚冷了,不顾别人的感受,脱掉袜子将脚放在烘笼上烤,教室里立马被尼龙袜子的焦臭味充斥着。有同学的烘笼用的木炭质量不高,就撒上食盐助燃,冷不丁想起一片“劈里啪啦”,整个教室顿时乱成一锅粥。还有的用不起木炭,就用木柴,木柴燃烧的时候教室里如“狼烟四起”,老师根本无法上课。有负责任的老师就把这种马灯式烧木柴的烘笼给扔了出去,还被家长告到校长那,说某某老师让学生做“资产阶级的小绵羊”,不做“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等等。
《红楼梦》里奢侈的暖手壶,是小城那时的娃子们想都想不到的“奇珍异宝”,但当冬天来临的时候,满大街的娃子们人手一个烘笼招摇过市,是何等壮观的场面,今天享受着暖气、空调、暖手器、电暖器等各种御寒设施用品时,是如何也体会不到当年一个小小烘笼的暖情。
就是这样,我们提着小小的烘笼,迎来了万紫千红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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