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沟记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响应国家“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的号召,各地纷纷修筑水库、塘堰等水利设施,用于蓄水灌溉,调洪抗旱。井沟水库就修建于那个年代,库区不大,蓄水常年盈满。 井沟水库刚好位于长岗岭山脚下的洼槽处,狭长而曲折,岸边山坡上松柏郁郁葱葱,青翠直上山顶。近年来,生态环境保护得好,漫山松柏林你争我抢,生得茂密挺拔,而山地空余处也已被荒草、荆棘占据,拥挤着相互交融,曾经的山路已被覆盖的无踪无影了。水库泄洪道建在沟底,同一段百余米的小峡谷连接,峡谷不宽也不高,谷底石潭相叠,岸上青石嶙峋,石上缕缕划痕清晰可辨,诉告着泄洪时水流奔腾的澎湃力量。 九四年,父亲嫌我”淘气“,决然地把我交给爷爷,每天赶十几里的山路去长岗岭读书。早上天蒙蒙亮就起床,跟爷爷一路上翻山越岭,过渠爬沟,日上竿头才到学校,井沟水库是必经之路。那个时候,山林同今天一样茂密,林间小路依稀可辨,水库边独有一舍瓦屋,每次晨曦间经过,都不见灯火,静谧中仅有几声家犬的低吼。 在岭上读了一年的书,就回到村小上学。当时,小学校址还是曾经的大队开会的村房,土墙黑瓦,木柱横梁,只不过年久失修,墙体多处开裂,木柱歪斜。学校后面山坡上有一条灌溉的大水渠,常年渗水,导致学校地基逐渐下沉,小学也成为危房,需要转移校舍。 那段时间,墙体裂缝中住着一窝猫头鹰,上课间偶尔“呜~呼”一声,倒是分散了我们不少注意力。后来,几个胆大的学生将猫头鹰一家全部“请”走了,少了它们一家,课间倒也没觉得缺了生气,依旧活跃,也许是它们入我们心不深吧,也许是农家孩子见得多而习以为常了。记得老人讲,猫头鹰有灵性,待过的地方多半有不好的事发生。自猫头鹰一家走之后,学校的墙体裂缝也渐渐扩大,开始仅有三指宽,到后来手臂可自由伸入,柱子也倾斜得更厉害了,这或许真是应验了老人所说。 九七年正式转到村上新建的三层小学读书,一直到我小学毕业。原来的校舍也在不久后坍塌了大半间,几年后,校址上就盖了居民小楼。 九八年,我在村小上四年级,新建的学校背靠长岗岭,距井沟水库不远。记得那年,天气刚刚转凉,野草微黄,火荆红彤彤,一簇簇的点缀林间,仿佛盛夏火热的脚步逗留在枝头,还不舍离去。有一日午后,青烟突然从水库边松柏林间漫起,转即就是毕毕剥剥的声响,接着黄亮的火苗迎着山涧野风陡然窜起,如刹不住的马群,直奔山尖。山火起的突然,打破了山村的安宁,学校旁的马路上霎时就喧闹起来了。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烧柴做饭,每家都有自己的几块林地,至于山火,虽说大家学识不高,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都懂,都怕烧到自己的林地,因此村干部组织“灭火队”倒也没费多大周章。不多时,便见村民带着柴刀、水桶、铁锹等工具迅速投入灭火战斗中,如勇猛无畏的战士一般,快速地砍伐出防火隔离带,包围火场,不断收缩包围圈,井沟水库全力保障了灭火水源供给,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下,山火很快被分割扑灭,灭火战斗取得圆满胜利。 山火发生后不久,就下了一场雨,原本黝黑的山体颜色倒是浅淡了不少,那些在火中卷曲折服的藤蔓和枝条也都缓缓的舒展开来,渐渐的恢复生机。 井沟水库有几只野鸭,胆小且机敏,每当路过库边小道时,就会看到水面上几个黑点刚冒出头又迅速没入水中,只留下圈圈涟漪渐渐扩大。待驻足静观,不多久在随机的几处水面上突然探出头瞥一眼,点起涟漪后又迅速钻入水底。呵,这些谨慎的小精灵哟! 水库侧边的山坡上如今还有一条长长的滑槽,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如同裂开的伤口,露着灰白色的山体。听人说,那是以前岭上伐树用的滑道,山上砍伐修整好的树干通过滑道可直接溜到山底,省时省力。如今,岭上的树木已经成材,郁郁葱葱,像屏障一般守护着山岗和村落,改善着这一方水土,美丽着这一方天地,唯有那一条伤痕记录着过往,等待时间来愈合。 今年初,我驾车从井沟水库旁路过,看着蓝天、青山和绿水,过往如泉般涌上心头,一时竟思绪难平。 我缓缓的同妻说着那段岭上的经历,她静静地听着,许久后,也饱含深情地转头望着这片静谧且美丽的山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