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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你们小时候最好吃东西是什么?”
孙子问我。
“棋炒。”我回答。
“棋炒是个什么东东?像是中国古代象棋、围棋,棋炒也能吃?为什么还要炒一下?现在麦当劳,肯德基哪家有卖的?”
我笑的喷饭。对他说,棋炒是我们小时候在农村老家吃的一种最美味食品小零食。现在的全世界的餐饮店都没有卖的。
“为什么?”
“因为现在人都不会做。只有那时的爸爸妈妈会做。”
“我不信!我爸妈做的菜,外边饭店都有卖的。”
我无语。夏虫不可言冰,秀才遇到兵,说什么好呢?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欲说还休。
棋炒是我们山西洪洞赵城一带的一种咸香(也有甜)的面食。是在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时北方人专门做给孩子们吃的一种面食,其形状三像:一像小糖块,有方形,也有菱形;二像南方人晚上在烧烤摊上吃的烧豆腐,一小块一小块的;三是更像现在麻将桌上的人们搓来搓去的一枚枚麻将子,因其是用铁鏊专门烤干的,其质地较硬,摸起来也是稀里哗啦的,其声一点也不亚于麻将,但就是没有麻将那么整齐码一,能够垒摆长城。
这种小食品特点是看起来硬,摸起来滑,但吃起来脆,嚼起来香,吃下去饱,味道像五香干花生。
就文化意义来讲,棋炒是专做给娃娃吃的,二月二吃棋炒。寓意很明显:望子成龙,期女变凤,蒸蒸日上、抬头昂扬。就像南方这一天都要给孩子理发,以便轻装上阵抬头一样。都满满的充满了家长对孩子的期待。
棋炒一般是用小麦面粉发面做的,我们当地叫白面。和面水里放些许食用碱、鸡蛋、盐、花椒粉、芝麻面等等调料。和面,搅面絮要充分搅匀,最后揉成的面团,要稍微硬一点,但必须揉到家,醒到位。醒面十多分钟后,擀面成片,用刀切割分成小小菱形块,摊放在油的热鏊上,连烙带烤。油不能放多,否则成了油炸的。接着用筷子一个个翻看,棋炒共六个面,每个面都要烙成金黄色。烙干了,放进一个篮子里挂起来,再继续风干,就大功告成了。
可能有人会说,这连烙带风岂不是成了铁棋炒?但让你绝对想不到得是干棋炒整好后,绝不会啃不动,不敢说入口即化,但只要它一入嘴,与口水一结合,就变软了。放在嘴里越嚼越香,而且还很耐饥耐饿。几十颗棋炒下肚,可一天不吃饭都耐得住。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闹饥荒时,这可是我们哪里农村娃娃和大人们美味佳肴的零食。它与家里与秋天晒好的柿子、枣儿、核桃一样,成了村里娃娃大人们度过饥荒的“战备粮”。而在这些“战备粮”中,最顶级的就数棋炒了。
北方天气很冷,娃娃一早都不愿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起来穿衣服上学,怕冷,但只要大人说给棋炒吃,娃娃们就会像打了鸡血似的,从被窝里爬起来,穿上衣服。这时,妈妈从高挂的篮子里抓起几颗棋炒塞进口袋,娃娃便一蹦三高,高高兴兴的上学去了。
有时大人从地里平整土地拖着饥饿疲惫回家,饿的腿软等不了饭,婆娘就会抓出一把棋炒,拔开暖水瓶盖,用开水泼上一碗油茶,油茶就棋炒,又吃又喝,让你有了神仙般享受。
同时,这棋炒还是远行人的干粮。赶大车的人要去百里开外的地方去拉煤,早上数着星星走,晚上跟着月亮回,两头不见日头(太阳)临走时都要带上一小袋棋炒,当做干粮。既方便又卫生,还美味。
据说,汉朝时张骞出使西域时,就有个洪洞人把在西安做的大锅盔,放在家里,让家里婆娘给他做了同等重量的一袋子棋炒。一路随张骞出使,跋涉过茫茫沙漠临到目的地时,结果别人背得锅盔因计划不周,都提前吃完了,而唯独他的棋炒则还绰绰有余,因此还救了几个人的性命。因为他提前能计划好了,一斤大概是几颗,一天吃几颗都是提前预算好的。于是张骞还特地提出表扬了他,并从此积极倡导用棋炒带远行干粮的。
汉代离我们久远,故事真假有待辨考,但最近一个关于棋炒的故事,知道的人可不少。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保家卫国,赴朝作战,部队带的就是炒面,于是各行各业城乡都掀起了给志愿军炒炒面的热潮。就有一位赵城的后勤干部提出过给志愿军烤棋炒。说这样比吃炒面好,又有营养,并把我们赵城的棋炒拿给部队首长品尝,部队首长一吃,果然不错。但由于当时前方战士事吃紧,炒面毕竟比烤棋炒快,烤棋炒又要一定的技术含量,为了统一行动,才免于烤棋炒的。要不,这洪洞赵城的棋炒可就是抗美援朝的第一功臣了。
棋炒好吃,故事也很多。但那时村社员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连粗粮都吃不饱,能用白面给孩子们做棋炒。这已经算是不错的人家了。可如今,孙辈们只知麦丹劳肯德基,而不知棋炒为何物?更不知棋炒体现的传统文化。这才几十年。就把棋炒文化这一乡愁丢了。
自从返城到昆明就再也没吃过棋炒了,前不久跟北京原在出版社工作的郑继慧在电话里聊起了棋炒。一北一南,越聊越起劲,越聊思乡的味越浓。
不是说记住乡愁吗?说通俗直白点乡愁不就是要留住家乡味道吗?这家乡里的味道,有谁能说不包括棋炒的味道?面对世界出现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央提出振兴乡村建设的战略。振兴乡村的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就是振兴乡村文化,而乡村文化建设中一项,首先就是让人们记住乡愁,记住家乡的文化饮食味。
我敢肯定,这乡愁里一定会有棋炒的味道!(高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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