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十堰市茅箭区大川镇大山深处的窝眼儿是我二舅的儿子。 其实,窝眼儿眼睛既不窝也不凸。在那六十年代里,山里人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怕不好养,所以才故意给起个贱名,什么牛娃儿、马娃儿的。但让我至今都无法理解的是,我二舅咋想起来给起这样的名呢?也许是名字太怪或者其他原因,总之窝眼儿算是命运不济,父母在他两岁时先后辞世,他的亲叔父,也就是我三舅不得已才把这个侄儿抱回去像养猫狗似的养活着,其中的艰辛和困苦不用我多敲几下键盘,大家就能体会得到。光阴似箭,一晃二十年过去,已长成大小伙的窝眼儿,出落得一表人才,英朗朴实不说还很耐看,更不乏农村人特有的诚实与厚道。
山里虽说树多凉爽空气好,但六月天说热起来也是有点酷毒的。吃完晌午饭,太阳明晃晃、火辣辣的晒着门前的场院,树上知了催命鬼似的喊叫“热了!热了”。一只刚下蛋的母鸡站在鸡窝边,红着脸炫耀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咯哒”声吵得困不成午觉的三舅说:“窝眼仔,去对门你表叔家借担粪筐晚伴去挑粪”。本来心情烦躁的窝眼儿,听说让去表叔家,不禁心里高兴起来,尽管外边很热,但能见到心上人表叔的女儿芙蓉,也就掐片藕叶盖在头上屁颠屁颠的跑了去。山里人习惯了上山下坡,说是对门最少也有里把多的路程,但对窝眼儿来说就像在包谷地里放个屁般轻松,眨眼就到。
表叔外号叫“吃了没”,老汉因为见谁都是谦逊的打招呼问吃了没,所以人们就送他个外号“吃了没”,久而久之大家反倒对他的大名陈化兵不怎么叫,也慢慢疏忽忘记了似的。“吃了没”膝下无儿,老伴早早的撇下还没锅台高的女儿芙蓉去了西方极乐世界,芙蓉比窝眼儿小三岁,人长的虽没有现在城市女孩的姣容,但也眉清目秀,女大十八变,二十岁的姑娘家浑身上下该凸的凸了,该凹的也凹了下去,直让那些小伙子们碰面不忍少看,用现代的说法叫什么“回头率”高的那种。
俗话说的好,没娘的孩子早当家,芙蓉十岁就能在锅台旁搭个小凳站着做饭了,十几年过去,农村女娃所必须学的针线茶饭样样在行,所以在方圆百里也算得上是花骨朵儿般的抢手,可惜自小落下个头疼的毛病,有时候发作起来几天都下不了床。小时候玩弹弓被人打瞎一只眼的大队书记儿子长海喜欢上了芙蓉,就到处张扬要娶芙蓉,还说俩人是歪锅配歪灶正合适,只把个“吃了没”气的大骂:“狗杂种!不要欺负我爷儿俩,老子这歪锅偏要配个好灶”!所以就在众多说媒的介绍下,千挑万选的斟酌,到现在也没个中意的,毕竟当初说过那赌气话,再者也是怕女儿以后受委屈,一心只想挑个好灶招个上门女婿。其实“吃了没”知道芙蓉早就有了心上人窝眼儿了,只是装作不知道,更晓得窝眼儿离他心目中的好灶标准太远,一个自小寄养在三爹家的孤儿,要钱没钱,要房没房,人长的标致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去挡寒,中个球用啊?
窝眼儿人还在屋坎下,大老远的叫:“表叔,把你家粪筐借用下好吗”?说实话他与其是喊表叔借筐,还不如说是在招呼芙蓉,他知道芙蓉这会儿一准在厦屋里剁猪草,可怜芙蓉整天坡上忙到屋里没个闲。听到声音就在心里突突的激动着,虽说离得近也有两天没见到人影,故意赌气继续剁她的猪草不理他。
“哎!蓉子,你爹呢?我找他借个筐”。窝眼儿说话时人早就站在芙蓉背后了,本想习惯性的用手指去她咯吱窝挠痒痒,但怕分了她的心剁了手咋办?
“我爹到后坡找人剃头去了,筐在道场边自己拿去”,继续刷刷剁猪草的芙蓉头也不回地说。
窝眼儿知道芙蓉在赌气就故意转身出去拿筐时,芙蓉双手已从背后抱住了他:“窝眼儿哥,我知道你这两天忙着薅包谷草,没空来看我,可我就是想你,你还当真就走不陪我说说话?你累不?天儿热干活悠着点别热坏了,哎呀!你这汗褂子肩膀头都破成这样,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窝眼儿努力地把脖子向后仰着,后脑勺在芙蓉的耳根处磨蹭着说:“算了,明天我三婶会给我缝的,我们还是坐着说会儿话吧”!
“嗯,对了,你等会儿”,芙蓉说着话,起身掐了几片自家栽的薄荷叶,用开水泡了,还特意放了两颗鹌鹑蛋般大的冰糖,这可是她攒了个把月没舍得吃的。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什么塑料袋,保鲜膜应有尽有,所以她只好用干净的卫生纸包着放在箱子角里留着的。
芙蓉心里美滋滋满含深情地说:“窝眼儿哥,等会儿凉凉了你尝尝甜不”?
窝眼儿:“只要是你给我泡的,就算是黄连,我喝着也觉得甜”,
“真的呀?那你把这碗给我,我去给你泡黄连去”?芙蓉绷着脸调皮的说。
窝眼儿:”对了,今天你爹不在家正好,你再给我唱那首歌听听,我都几天没听到了”。
芙蓉:”窝眼儿哥,你慢慢喝茶我给你唱”。
窝眼儿:”嗯呢!我听着”。
芙蓉清了清嗓子:“大红哩个公鸡尖尖的嘴儿,跳上了哩个锅台,哎嗨!偷吃米儿,踩翻了那个碗来哎!那个的盆儿,白瞎一趟空腿腿儿……!”
真好听!蓉子,你也喝点润润喉咙再唱一段吧!窝眼儿把碗递了过来。
芙蓉见窝眼儿舍不得喝就故意赌气的说:“窝眼儿哥,你还想听不?想听就快点喝,你不喝,我就不唱,急死你!”
“好好好!我喝,你再唱那首什么妹妹爱上哥的那首好吗”?窝眼儿把嘴唇凑到碗边慢慢的品着说。
芙蓉看到窝眼儿在喝,也就扬起头唱了起来:“提起个家来嗨!家有名,家住在绥德嗨!三十里铺村!四妹子爱上了那个三哥哥,你是我的知心人……”
“哈哈!她表婶子,你吃了没?”房后传来“吃了没”和人打招呼的说话声,芙蓉慌忙止住唱催促窝眼儿快把那碗薄荷糖水喝了,窝眼儿舍不得喝又把碗递给芙蓉,二人就这样慌慌的推来让去,窝眼儿突然说:“蓉子,你先喝几嘴了,我再喝完”,芙蓉没办法就喝了几口,窝眼儿端过碗扬了扬脖子吸溜溜的喝过,放下碗转身拿起场边的筐就走。
芙蓉望着窝眼儿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到了那半碗窝眼儿哥舍不得喝的糖水,顿时眼泪夺眶而出。芙蓉流着泪深情的把嘴唇挨着窝眼儿哥刚才喝糖水的碗边,慢慢的抿着,渐渐的一片红晕染上脸颊,此时的她尽管流着泪,但心里是娇羞而温暖的,她知道这种温暖是别人无法代替的。芙蓉从小没了娘,长这么大除了爹是自己的亲人知道心疼芙蓉外,也就是窝眼儿哥了,也只有窝眼儿哥能疼她、懂她,俩人从小在一起长大,都是窝眼儿哥一直在照顾她,每次和窝眼儿哥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唱不完的歌。所以,她和窝眼儿哥早就约定今生在一起的誓言,要不是爹嫌窝眼儿家里穷又是孤儿,看不起窝眼儿,不然的话,也许……也许……又一片红晕染上芙蓉的脸,烫烫的……。(未完待续)
※空着我三秋执着※ 住址:十堰市房县大木镇 职业:医院门诊主治中医师 QQ:1223849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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