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猴子是奔波在美国街头的华人司机
16年来，他凭借着国人特有的小聪明
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兢兢业业地做着的哥
白天和老外抢生意，晚上在夜色中混生活
16年的漂泊生涯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积蓄
不过外国的美食倒是让他的身材发福不少
“瘦猴”这个昵称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但是猴子却就喜欢别人这么喊他
因为这是他从小用到大的昵称，亲切
离乡多年，猴子只给爸妈写过一封信
当年一声不响的就离开家
这么多年了还始终杳无音信
爸妈还有妹妹一定非常恨他吧
猴子不是不想家，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离家那年大陆正值文革变动时期
整个国家都是乱糟糟的
今天封你红五类，明天就把你打成黑七类
那时他还年轻，天天只知道跟着别人后面乱闯
越闯就越乱，如果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离开的那天他站在船尾
把自己在大陆所有的证件全都扔进了海里
他告诉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可这又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年迈的爹娘，可爱的妹妹，温馨的故土
离家越远，猴子就越是想念得紧
家乡养不了肉身，他乡也容不下灵魂
熬不住相思之苦，猴子还是决定回家看看
想着自己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可以回去了
怎么着也得来个“荣归故里”吧
为了不给自己还有爹妈丢人
猴子兴冲冲买了一堆made in china的洋货
自由神像一打 帝国大厦四座 急冻大虾八对
准备回去送给乡亲们让他们开开眼界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牌面
猴子找好友借来了大金链子小手表
男人身上要是没有八两金那还算是男人吗
坐上回乡的飞机猴子的心情愉悦极了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飞机遇上了强大气流引擎失去控制
空姐不得不提醒大家恐怕撑不到汕头了
有什么遗言赶紧写在纸上等亲人认领
身上所有尖锐的金器等饰品全部收起来
然而猴子却坚决不肯照办
八两金是他特地带回去给爸妈看的
就算是死他也得带着给父母来收尸
看着大家都在奋笔疾书的写遗嘱
大字不识几个的猴子只能录下遗言
他说自己这辈子也没什么本事
只希望死后能葬在家乡，千万不要埋到美国
因为他的英文也是半吊子
死了以后还要跟那些老外讲英文，好惨的
然而话音刚落飞机却成功渡过气流
最终有惊无险地平安落了地
猴子一颗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戴着金丝边框的墨镜，身着崭新的西装
大包小包出现在村子里的猴子好不风光
在一大群孩子的簇拥下他来到了熟悉的家门
只是任凭他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搭理他
偌大的院子只有一个男人在屋顶上晾大葱
猴子一眼就认出了那时他的好朋友大头宏
原来在他不在的这些年里
大头宏已经娶了他的妹妹
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妹婿
夫妻两的婚后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也很快就有了属于他们爱情的结晶
只是这第一胎是个女儿
而岳父又想要他们生个儿子
城里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
老两口只能带着怀孕的女儿回乡下
打算先把二胎生了再说
听闻猴子也要去乡下看望父母
大头宏问他还记不记得村里那个表妹
最近表妹跟一个金山客订了婚
过两天会回乡下等未婚夫来接她
如果猴子也要回去可以和她结伴同行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要是没个人带路
猴子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说起自己的这个表妹乌嘴婆
猴子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头痛
犹记得小时候打架鼻子都差点被她咬掉
简直就是侮辱了他作为男性的尊严
不过岁月的流年早已尘封了逝去的往事
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男人婆
现如今也长成了明艳动人的大姑娘
大头宏带着猴子在舞厅和表妹见了面
三人一见如故，热情地扭动在舞池中央
表妹对这个海归回来的表哥很是崇拜
想着自己马上也要嫁到美国去了
她忍不住向猴子率先讨教起来
听说美国可以替人整容，也可以换皮肤
说是整个脸都可以换掉，真的假的？
其实猴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他必须要装作很懂的感觉
好歹自己也在美国呆了16年不是
看着表妹信以为真的模样
猴子忍不住露出了窃喜的表情
次日一早，表妹找舅舅借了一台老面包
二人带着带着大包小包还有一个小表弟
就这样一起踏上了回乡的漫漫旅程
乡下的小路总是人车混杂水牛当道
这让猴子忍不住暴露出了的哥的本性
一路上他用蹩脚的英语不断骂街
好在表妹和表弟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回来的缘故
猴子只能在表妹的指引下谨慎前行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还是万万没有想到
一直给自己带路的表妹竟然左右不分
车子在她的指引下左转向着单行道拐去
不料却和迎面驶来的拖拉机撞了个正着
连带着满车行李，三人驾驶着面包车
撞翻了路边的摊子，一头就栽进了泥塘里
车费了不提，还赔了别人一大把钞票
猴子自认倒霉，也没去怪罪表妹什么
眼看天色渐晚三人只能在渔船上暂歇一夜
吃饭时猴子问表妹为什么想嫁去金山
不料表妹却答道现在人人都想出国
她正好有这个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然而国外究竟好不好猴子心里最清楚了
很多美国的华人一辈子蹲在唐人街
住在芝麻大一点的小房子里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大家想要的吗？
次日清晨，天色还未完全大亮
没有褪去的夜色就犹如一摊泼墨
把远处的山林染成了古朴的岭南画卷
贤惠的表妹站在江边勾着腰为猴子洗衣
血红的朝霞为广阔的大地唤来了生机
趟过一夜水路，家的方向已经清晰可见
焦急的猴子迈着步伐匆匆往家中赶
额头浮起的汗珠是他紧张的象征
记忆中的红棉花树此刻就在眼前
一别多年，它依旧是那么的挺拔秀丽
老父亲十年如一日地坐在树下
佝偻着沧桑的背影落寞的吐着旱烟
他在等待一个不孝子的归来
爸！
一声爸爸，老父亲激动的差点背过气去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闻讯赶来的老母亲也不禁湿润了眼眶
16年，妈妈的头发白了，皱纹也多了
只有那慈祥的笑脸仍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大着肚子的妹妹带着家中的老狗花花
齐齐走上前来迎接海归的哥哥
一家人又是杀鸡又是放炮的宴请四方
为这个天大的喜事热热闹闹庆祝了一番
这回买的那些洋玩意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大家都夸老两口有福气，儿子这么有出息
然而酒足饭饱热闹散去之后
独自留在房间里的猴子就只剩下了落寞
他突然觉得自己错过这个家好多好多
离开时家里的老狗花花还是个小不点
现如今一切都变了一番模样
似是还记得这个儿时的小主人
花花迈着踌躇的步伐呜咽着跑来蹭他
天太晚了，猴子摸摸它让它去睡吧
通人性的花花果真摇摇尾巴乖乖离开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别竟成了最后一面
第二天早上，猴子在红棉花树下
看见了花花已经被盖上的尸体
从猴子房间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或许这十几年里，花花就是撑着一口气
等待见上曾经的主人最后一面
看到主人安然无恙，它也就安心离去了
兄妹三人合伙将花花厚葬在山顶上
就在从家一眼能够望得到的地方
夜晚，猴子难得有机会亲自给母亲点眼药水
母亲依依不舍的看着眼前的儿子说道
也不知道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就突然要走了
这次走了，可别再一年就寄一封信回来了
你寄回来的13封信，我都会背啦！
猴子有些奇怪，哪来的13封信呢
他拢共才写过1封信回来
还没等他发问，就被妹妹的呼痛声打断
看样子恐怕是要生了，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之时
母亲请来了乡里唯一一位接生婆
可她刚进门就直呼这屋里煞气太重
还说妹妹这是哪吒胎，孩子和妈只能活一个
屋里快要生产的妹妹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
可她却气定神闲的在外面抽着大烟
让这家人拿完主意后再给她个准话
表妹看出来了这接生婆就是想刮点油水
在这节骨眼上她实在忍不了这样的行径
当下便找来水盆剪刀亲自给妹妹接生
其实表妹也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
但在她小心翼翼地耐心处理下
母亲和孩子最终都幸运的活了下来
当得知生的是个儿子的时候
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无可自拔
唯独猴子的心思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因为这件事，他看见了表妹身上的果敢
心底也随之荡起了一股莫名的柔情往事
深夜，老父亲把猴子写进了族谱里
他和儿子坦白了那13封信件的真相
这么些年来，猴子总共就往家里寄过一封信
还是在最动荡的十年写的
那个时候，凡是有海外关系的人都要被批斗抄家
可哪怕是再乱，母亲也不舍得把儿子的信烧掉
只能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偷偷摸出来看上一眼
她每天都在等着儿子回家，连睡觉都不肯关门
看着老伴这样，父亲的心里很是难过
于是在七六年风平浪静之后
父亲就模仿儿子的笔迹年年给老伴写信
一年一封，最近的一次都还是去年的事了
听着老爸的叙述，猴子愧疚的低下了头
眼下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可以早日成家
相亲邻里们听闻此事纷纷开始给猴子介绍对象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事业有成”的海归
甚至还有人开门见山地提出了
结婚必备的四个转，十二个插头，三十六只脚
四个转就是风扇手表缝衣机脚踏车
插头和脚也都是形容一些电器的类似名称
表妹每天心不在焉的陪着猴子一起相亲
渐渐地心里也莫名不知味起来
她又想起了表哥曾经问她为什么要嫁去美国
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说美国很好
她把婚姻当做了去美国的一种步骤
直到看到表哥，她才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为了爱情，她可以放弃这个去美国的机会
但猴子却好像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意
还一门心思的要张罗着帮她安排嫁妆
二人提着灯笼走在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
表妹忽然发现猴子浑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
他们结伴去喝冷饮，似是有意缓解尴尬
猴子随口说了一句自己最恨春天了
浓浓的闷热感，对他们这种胖子太不友好
表妹出神的望向他，默默跟了一句我也是
因为等到春天，未婚夫就要来接她了
红棉花落，就是春天来临的前兆
那一天，猴子像疯了一样拾起地上的花儿
想要重新将它们绑上树梢，留住这个春天
可是这一切终究都只是徒劳
那个有钱的未婚夫还是准时来了
大家喜气洋洋地站在村口迎接他
两人站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登对感
放在别人嘴里他们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可猴子却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刺耳
他忍不住想挑这个未婚夫的刺
喂！在这里结婚要有四个转三十六个脚你知不知道？
只见迷茫的未婚夫有些憨厚的发问道
我在美国给她预定了部车子算不算？
这下轮到猴子哑口无言了
就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让他无比憋屈
夜晚，未婚夫给表妹准备了焰火晚会
那是很多村民们一生见过最美丽的场景
也是表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时刻
只是此时的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反而满脸愁容，心底还流露出一丝悲伤
只因陪在身边的他，不是心里面的那个他
朦胧的夜色下表妹找到了独自躲在角落的猴子
他们颤抖着嘴唇试图缓缓靠近彼此
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刻忽然分开
猴子说，我们这样好像不太对
滚烫的热泪自女人娇美的脸庞滑落
然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了然后
第二天清晨，到了该送表妹出嫁的时候
猴子开着拖拉机默默护送她到渡口
一身红装的表妹忽然注意到猴子身上
总是被他挂在嘴上的“八两金”不见了
紧接着猴子就像变戏法般
从怀里掏出了一对漂亮的龙凤呈祥首饰
那是他特地换来送给即将出嫁的表妹的
新娘身上要是没有八两金，怎么能算是新娘？
看着手中珍贵的礼物，新娘也渐渐猩红了眼眶
终于还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远洋的船渐渐驶离了喧嚷的渡口
船上的新娘如获至宝的戴上那漂亮的首饰
一抬头却发现了岸边含泪微笑的表哥
船儿走，他也走，船儿快了，他也快
眼看自己就快要跟不上婚船的步伐
猴子开始骑单车，抄近道，跨田埂，奔山头
拼了命的就只是想再多看一眼心爱的人儿
直到眼前的路成了绝路，心里的人成了别人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耸立的山坡上停留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半山腰的空地上躺着一条古老的龙船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直到夜幕降临
电影《八两金》于1989年12月21日在中国上映
由张婉婷执导 洪金宝 张艾嘉 谢伟雄等人主演
该片是张婉婷“移民三部曲”的最后一部
它让所有离家的游子，都感受到了共鸣的心境
“少小离家老大回”，这句诗我们很早就学到了
但这七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很少去思考
当你回到家乡，回到那个日夜思念的地方
看到日新月异的变化，崭新的楼房现代的设施
当你在为家乡变化感到自豪的时候
是否会在深夜梦回儿时产生一丝失落
移民的乡愁，叹息的感情，改革初期的躁动
这一切的一切都印证了故事接下来的发生
在那个精神与物质皆贫瘠的时代
人们更多的还是愿意循规蹈矩
哪怕再深爱，面对复杂的现状，复杂的情感
也必须把那份爱深深的埋在内心底处
自己一个人煎熬着，直到忘记活着死去
人生总有太多身不由己的选择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
在正确的时间去做了错误的事
这些都是人生中最常遇见的无奈
有人说，我们的一生，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只不过有些人回家的早，有些人回家的晚
还有一些人，他们曾经踏出了家门
但不知为何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其实不论在外的游子漂得多远
乡愁都是我们心中共同的打不开的结
也是一条知道终点，但却不知道有多远的路 |
|
狗仔卡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