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2 天 连续签到: 0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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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匠唐秋
锁匠唐秋在地处大都会南街一个较为偏僻的马路旁边经营着一个修鞋修伞、配钥匙开锁生意的小摊位已经二十多年了,但是,眼下生意却越来越难做,尤其是现在新冠疫情时断时续已经闹腾了三个年头,眼下还看不到尽头。
今年一开春,他的摊位所处的这条叫柳树沟路的马路又全线开挖,修建市政管廊。台面上的生意越来越少,现场修鞋、修包、打掌修伞的生意已经很少。挣钱讨生活越来越不易,往年经常有不少出苦力打散工的力工聚在他的摊位旁,边等活干边摆着龙门阵或打着扑克斗地主,一天多少也能进账三五十元。现在只有退休的老人与他作伴儿,年轻打牌的人一个也没有了。是呵,疫情天灾之下生意不好做,钱不好挣,人们哪还有这样的闲心呢。即使唐秋能靠着二十多年来攒下的口碑、人脉和老客户上门开锁、配钥匙勉强挣得一口饭钱,也仍是举步维艰。
其实,唐秋所处的这条马路名曰柳树沟路,乍听起来甚是偏僻。其实秦巴山区的县城就是这样,虽然早已进入现代文明社会,但仍习惯陋习旧俗,仍将中心繁华地带唤作这个沟那个岭。而这个柳树沟原是县里的老城区,政府机关在这里,繁华的商业街在这里,新贵的高屋、政府家属院也在这里。中心地带繁华热闹不必说,客流量也相当可观。二十多年前唐秋跟着姐姐从四川广安老家来到这里,唐秋摆的摊位就是当时姐夫指定的这个阳光巷和柳树沟路交汇的背街小巷处。一开始生意并不算好,相对偏远,客流稀疏,挣得不多,勉强糊口都困难,但是唐秋头脑灵活,为人平和、会来事儿,虽是凭手艺和辛苦挣钱也从不计较蝇头小利,收费也分三六九等和视情况而定。比如修理旧鞋旧包、拉锁、雨伞,他是尽量少收费,甚至不收费,为新鞋贴胶皮打掌、配钥匙换锁定额收费,入户开门换锁收费则是多挣钱的机会,他的秘籍就是:为私人开门开锁一次只收五十元,而为公家单位开锁换锁收费至少一百起价,三五百不等,尤其是开单位保险柜的锁,手工费都在千元以上,奇高无比,他的生意生意因此芝麻开花节节高,红红火火地兴旺起来。
唐秋除了手艺好,还有就是眼睛灵动,善于察言观色,更有一副逗人喜爱的巧嘴皮儿。对年龄稍长的客户他一口一个大妈大爷的叫着,对青年男女又是哥哥姐姐的亲热的叫个不停,有时为了笼络人心,留住客户亲爹亲娘也也叫的欢畅,客人曾经打趣他说:好一个唐秋,嘴像抹了蜜一样,真个是见了和尚喊姐夫——乱攀亲呵!但是唐秋一切为客户着想,认真做事却是千真万确的,在修理旧物或开锁换锁时他总是设身处地的从客户的角度出发为客户着想,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建议和维护保养注意事项。时间不长他的生意不仅打开了局面,还聚攥广泛的人脉。柳树沟路的多半居民都认识了唐秋,人们通常称他为锁匠唐秋,也有人称他是鞋匠唐秋,还有人直接称他是小炉匠唐秋。所有认识唐秋的人都把他当自己邻居看待,连小孩子见到他也是叔叔长叔叔短的叫着。
县城里地方不大,柳树沟路的居民相对集中,唐秋的客户几乎都是过往的熟客,修理旧物都是象征性的收块儿八角的材料费,而入户开锁换锁也是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不辞辛劳。往往干完活,客户除了足额支付讲定的工钱外,穷家小户的会客气挽留他吃顿便饭,家庭殷实的高官新贵还会拿出本地名优特产相赠,他至今仍念念不忘朱部长给他的神雾岭的茶叶,王县长给他的房县黄酒等等。
而最让他感激不尽的是房产商吴龙正。当年,吴老板与会计兼小蜜闹得不欢而散,小蜜一气之下绝尘而去,做了亏心事的吴老板既没有财务保险柜的钥匙更无密码,钱财损失他倒不在乎而许多重要的文件资料拿不出来,致使经营活动难以为继。吴老板请了几个所谓的“开锁高手”都无能为力,并且说这个保险柜内设自毁装置,如果不按规定程序和密码开锁,就会触发自毁装置,毁掉里面的所有资料。万般无奈,吴老板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叫来工地旁边的唐秋,不料其貌不扬的唐秋像个医院的医生,仔细研究了保险柜的说明书之后拿出听诊器、小勾针(万能钥匙)、小刀片等等五花八门的工具,足足花了一顿饭功夫,终于打开了这个高科技的保险柜。吴老板转忧为喜,不仅足额给付唐秋一千元工钱,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还将柳树沟路旁边新建小区自来水加压泵房的产权送给了唐秋,这间泵房虽然空余的能利用的地方只有二三平米但足够放下唐秋的工具杂物了,从此唐秋不用每天推着破旧的修理工具车来往于摊位与租屋之间,成了一个真正坐店经营的商家。
唐秋的生意虽然越来红火,但这种修旧利废、为人排难救急的生意往往是忙闲不均。闲时三五天没有上门开锁的活儿,忙时摊位前修鞋、配钥匙、修拉锁的排着队,而要求上门开锁的电话也在手机上排成长队。一天到晚,两脚不着地,水米不打牙,三餐穷对付,当然钱也挣到不少。辛劳的付出使他的财富不断增加,过了几年,他在柳树沟路新开发的楼盘购置一套二居室的商品房,并将留守在广安的妻子和女儿接过来,妻子边带女儿边打下手,相夫教子,而唐秋自己只管一门心思挣钱,那日子过得真是舒坦。他想起来就偷着乐,时常不禁自言自语道:嘿,别提多带劲儿了!
自从闹新冠疫情,唐秋的生意是一落千丈。人们非必要不出门,出门少挣的钱也必然少,大家都在勒着裤腰带过紧日子,蜗在家里看门,请他入户开门开锁的就少多了,而修旧利废挣钱又实在太少。无奈,唐秋只好就着摊位开起为人擦皮鞋的新业务,但是好景不长,又赶上柳树沟路改造市政管廊工程,到处尘土飞扬,乌烟瘴气,皮鞋擦得毫无意义了。
越是困难的日子越是囧事儿不断,最难堪的是上个月唐秋接了一单生意差点砸掉饭碗,坐监吃牢饭。原来是一个貌似老实巴交的顾客说自己把家里的钥匙弄丢了,请唐秋去为他开家里的门锁,并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唐秋观其行为和言谈举止不像是歹人,但还是按规定做了登记,然后跟着那人来到一处僻静单元楼的顶楼,开了门锁,待顾客确认后付完钱,唐秋就离开回家了。但是第二天警察将唐秋传到派出所协助调查,原来这位面相老实“顾客”是一个专事入室行窃的江洋大盗,说是与开门锁的唐秋一起干的这一票,气得唐秋百口莫辩,幸亏唐秋做了身份证登记,方才摘清自己脱了干系。不然坐牢负刑事责任是铁定的,就这样片警和社区干部还不时上门对他进行安全教育,要求他提高警惕,加强防范意识。
其实唐秋自1988年跟着刑满释放的表叔学习开锁技术开始就被表叔告知,开锁这碗饭不好吃,搞不好一念之差就会吃牢饭。虽然当时唐秋年轻、聪明灵动,对开锁的技术感悟领会的快,并能举一反三,很快结业出徒,自立门户,但是临走时他表叔还是给他约法三章:一是不得以开锁技艺行鸡鸣狗盗、当梁上君子(唐秋表叔年轻时因为溜门开锁行窃被判刑十五年,把大好青春耽误在监狱里,后悔莫及);二是挣钱开店必须到公安机关登记备案,与政府部门搞好关系;三是不得在广安开店营业与师傅争饭碗。三十多年来不管走到哪里,唐秋始终谨记师傅的教导,首要一条就是到公安机关登记备案,接受管理,然后才会开张营业。而对一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也能洞若观火,看出几分来的,不料五十多岁的他今天却疏于警觉,看打了眼,他长叹一口气:看来自己真是老了呵!
殊不知屋漏偏逢连阴雨,前天又发生了一件说不成、辩不得的嗅事,想起起来就闹心透顶。
原来前天中午附近小区自称是夫妻的一对男女找到唐秋,称自己家的钥匙锁落在家里,回家进不了门请唐秋去给开一下门锁。唐秋做好登记跟着这对男女去了,但是一路上这对男女的言谈举止让他唏嘘不已:只见这对三十多岁男女手扣十指紧紧黏在一起,还不时地在彼此的敏感部位抠挖揉搓,恶心至极,言语间更是大尺度的性挑逗俏皮话,真是令人作呕,简直没有把唐秋放在眼中。他强压愤怒,到了这俩人指定的房门口,唐秋看了一下门锁,就想敲打一下,泄泄心中的愤懑,说:你这把门锁是一把真正的防盗锁,我的万能钥匙很难打开,我得换一种方法打开它,有一点费事,你还得加点钱哦!
不想二人异口同声答道:行行行!只要快点,加钱就加钱,你说了算数。那猴急的样子好像要急着进屋做啥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于是唐秋随口说:三百块不能少。
三百就三百,你快开门呀!
唐秋(心想这猴急的样子一点不像夫妻,倒像打野食的狗男女)快速卸掉大门上的猫眼,然后将开锁器从猫眼处伸进去准备开锁,但这时他发现开锁器像是被人从门里边攥着似的,一动不动,唐秋正在纳闷,忽然房门打开,一个彪形大汉金刚怒目冲出来,对着这对男女一人一拳将其打翻在地,一边打一遍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终于让我抓住了。然后反手一巴掌打在唐秋脸上说:还有你这个臭帮凶。然后恨恨地指着地上的女人说:我就知道你回来这个旧房子里鬼混所以才没收的你的钥匙,哼,我说要出差你还真信了哈,你不看这严重的疫情还能出门?!我就是要给你个机会抓你们现行!这次你没话说了吧,离婚!
被一掌打蒙了的唐秋终于听明白了一点,连忙说:这事儿跟我木得关系哟,我是她俩请来开开锁的,不信你可以查,我有营业执照,在公安局备过案的,是守法的正当经营哦。一边说着一边收拾完工具拔腿就跑了。
所以这两天唐秋总是长吁短叹,真是人倒霉了嗑瓜子能嗑出臭虫,喝凉水都塞牙缝,唐秋遇到这样的腌臜事儿,还真不足为外人道,只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了。(本文原载2022年第四期《武当风》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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