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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量,自难忘
我的爹娘都是以80岁高龄离开的我们,他们的一生说长不长,一方小盒便容纳了一生。说短不短,攒够了尘世间的岁月,足矣让儿女们一生想念。
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在日后想起他们时的每一瞬间。那是心底最深处的软肋,不可触碰,是至痛。每次看见蹒跚而过的老人,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如果我的爹娘还健在,该有多好。
我写过无数篇怀念爹娘的文章,每每翻看,总让人鼻子一酸,泪流满面。
思念总在失去后。在处理事情的整个过程中,人基本上处于被动,机械的状态。我们被动的接受失去,机械的办理相关手续处理事宜,顾不得难过,来不及悲痛。唯有在以后的日子里,哪怕一张照片,一件衣服,甚至一盒没喝完的药,都会让你泪如滂沱,才彻彻底底的明白,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感同身受,唯有切身经历过的人,才懂。
许多时候,我们总是刻意的去回避一些事情,记忆的伤疤不能触碰,是那种扯碎了骨头再捥肉的痛。到了凌晨子时,要与母亲做最后的告别,我发了疯似的扑向棺桲,弯下腰抱住了我的娘。怎么舍得啊,我怎么舍得就让她躺在这冰凉的椁里。拿出准备好的钱币,夹在了她的手里,那手指尖的冰凉刺穿到了我的心底里。娘活着的时候说过,要带着小女给的钱上路,这样就不愁没钱花了。我用衣袖拼命的拭去泪水,我不能让眼泪洒落在她的身上,那样,娘就不会到我的梦里来了。在一片哭喊中,堂哥开始用榔头把拇指粗的抓钉砸向棺桲的四个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堂哥一声呼喊:娘,快闪开呀。我们跟着一起大喊:娘,快闪开。我的娘啊,你快闪开,别让锋利的钉子扎着你。泪眼朦胧中,我看见大姐倒在我的脚边。大姐这样的哭,我看见过两次,另一次是在2009年父亲的葬礼上,当父亲被推进炉子里的那一刻,我们对着火炉的方向长跪不起,眼睁睁的看着缕缕青烟升起。人世间最残忍的别离,莫过于此。
送娘上山,倾盆大雨,山路泥泞。棺桲准备落葬的时候,主事的大叔说,老辈的规矩,出了嫁的女儿是不能送的。就这样,我们被稀里糊涂的赶着下山。山路泥泞,脚下打滑,我和大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我紧紧的抱着大姐,一身泥,一脸的泪。站在山的对面,我们姊妹几个,成了没了爹娘的孩子,还带着一群他们最疼爱的里孙外孙,就这样眼巴巴看着山的那边,铁锹挥舞,黄土飞扬,悲怮的锣鼓唢呐响彻山谷。我这个时候才回醒过来,生而为女,我不敢斗胆去冲撞规矩,可我还没有来得及跟娘好好的告个别,女儿要送她最后一程。我扔掉手中的伞,拼了命的拽着山草往山上跑去。我哭喊着哀求大叔:大叔啊,我不多留,你就让我在这里给娘叩三个响头吧。大雨倾盆,黄土垒起,无尽的哀伤与不舍被淹没在这凄凉的山谷里。
是啊,父母在,世间才觉得可亲温暖。整整十年了,每次经过那片土地,我总是忍不住的望向对面那山头,我的爹娘在那里,我的无尽的眷恋在那里。
且爱且珍惜,当一切都还来得及。
2023.4.4 子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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