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下午,游戏又变样了。这种游戏女娃子是不参加的,她们都知道每个星期天打的猪草,是要够自家的猪吃上一个星期的。所以不敢怠慢,必须要多打一些。男娃可就不一样了,猪有没有吃的,管不了那么多,这不明天又要上学了,一上学就是五天半,学校离村子四五里路,一天两趟四个来回,上学还好说,放学回家可就不一样了,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胸还得往家赶,回到家还要干家务,好不容易到了星期天不是砍柴就是猪草,下午就这点功夫可定得玩好,这叫腰里别个弯弯棍,快活一会是一会。这会几个男娃已经在河边上挖好了一个长方形的小土坑,他们从河边上来找石片,在搬开石头捉螃蟹,一片石头片中间夹一两只螃蟹,靠土坑的最后两面片石头中间不夹螃蟹,找一个长长带尖的石头尖的石头楔在两个石片中间,随着从村里油坊里的把式们传来雄壮有力的打油号子和大油锤撞击油槽大木楔子上的咚......咚声,两个一组一人举着一个石头嘴里喊着号子,“油呀...多来....海呀!”咚...咚,你一下我一下往下砸,石片越挤越紧,一会螃蟹就粉身碎骨了,螃蟹油就从地槽下面往外流。一直要到天快黑了,大人们快下工了,这“打油”的游戏才能结束。这时候女娃子们起码两三篮子猪草已经打回家了。真是;小儿不知农事忙,闲来路边学游戏。和露采得嫩绿回,吾家女娃早当家。 眼下正是生产队打油的季节,靠村东头的油坊正在打着香油、簸箩大的铁锅里正炒着芝麻,黄澄澄,香喷喷,油泛泛的,两个汉子一人一把大铁铲来回翻动着锅里的芝麻,一但到了火候,要快速把炒好的芝麻铲到地上的大簸箩里,这芝麻火候不到不行,火候过了也不行,必须把握到正好。另外两个汉子分开站在油槽两边,浑身上下只穿大裤衩,“大把式”年纪大些,使的是一把六十斤重的大油锤,“二把式”使的是一把八十斤重的油锤,两人面前是一排四个足有两尺多长,四号盆粗,上头箍着粗铁箍的大木楔子,已紧紧地楔在靠边油盘上头的两个大横档中间的竖糟里。“大把式”拉开架式,一个骑马蹬裆式。随着“油啊....多,,来...”的号子和着臂上膀子上大块大块的肌肉的隆起,油锤高高地举过头顶,对着大木楔子“海呀!....”一声砸下来,“二把式”也和“大把式”一样的架势,把油锤高高地举起,重重地砸在大把式刚刚砸的大木楔子上。每砸一下,脚下的地就要颤抖一下,土墙也随着摇晃的直掉土查。十几二十几锤下去汉子们身上的汗水就和下雨差不多,油槽里的油也像山沟小溪的水一样,澄澄的流到了油槽下面的大油缸里。把式们这才坐下来用白洋肚汗巾擦拭着脸上和胸前的汗。‘大把式’和往常一样看了看油坊门口排着队的娃子们,该回去吃午饭了,他拿来量芝麻的‘升子’,从簸箩里盛大半升炒熟的芝麻,给门口排队的小娃子们每人抓一把,有几个聪明的小娃子赶快把刚分到的芝麻装进口袋后,又排到了队列的后面,小伙伴纷纷揭发,‘大把式’也不说话,等分到那些想要双份的小娃子们面前,‘升子’刚巧空了,这些娃子也没话说,捂着自己的口袋跑回家去了,这些事,大一些的男娃子除非是开油坊和关油坊的日子外,是不参加的,女娃就更不用说了。 中午,一个十来岁的女娃胳膊上拐着一个小竹篮,上边盖着一条白毛巾,红彤彤的苹果脸蛋,黑黝黝的头发梳着一根粗粗的大辫子,一直拖到红花棉袄的下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灵气,纽头回眸,小嘴一笑,脸上还会长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子。她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一声清脆甜润的画眉鸟一样的声音飘进屋来,钻进汉子们心里。“爷爷...吃饭啦...”女娃走进屋来,笑着对其它汉子们说:“干爹;二叔;小叔;你们一块吃点”。边说边放下竹篮,掀起毛巾,端出一盘子红焖腊肉,一盘木耳葱花炒鸡蛋,捧出一个盛满米饭的三号盆,举起一把铜酒壶,朝着一个白釉细瓷小碗里挣了大半碗烧酒,双手捧到‘大把式’的嘴边,这一招一式‘大把式’都看在眼里美在心上,笑眯眯的端着小碗,接过筷子,对着其它汉子们说道:“我这孙女最心痛我,每天都是第一个给我送饭,我可先吃了,‘油偏了’(我先吃饭了的意思)。又转过来问女孩:“你还没吃吧?”女娃答应说:“我等爷爷吃完了再回去吃”。“大把式”抿了口酒,用筷子在盘子里找了块瘦肉多的腊肉喂到女娃嘴边,女娃摇摇头说:“这是妈专门给爷爷做的,,爷爷打油活重。我不吃”。边说边把夹肉的筷子推到了爷爷的嘴里,‘大把式’终于吃了肉,放下酒碗筷子,站起来,拿来‘升子’(一种量粮食的量具)盛了小半升熟芝麻递给女娃,女娃接过升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这时候一个婶子和一个新媳妇各提着篮子,边说边笑进了油坊,这也是給把式们送饭的。年轻的汉子接过新媳妇手里的饭盆,边吃边看着新媳妇肚子一个劲的傻笑,笑的新媳妇两脸绯红,低着头看着自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赶紧把自己的套在棉袄外面的大布衫往下扯了扯。大婶婶的男人可有点不高兴了,边吃边唠叨:“你这娘们;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啥搞的才把饭送来”。大婶婶说话了:“你知足吧,我下了工,又是给小三喂奶,又喂猪,又挑水,又烧火是又做饭,到现在我肚子里还空着呢”。女娃赶快站起来给两个婶子让板橙,大婶说:“你大婶可没闲工夫坐,这不,给你叔送饭的时候大凤二凤打猪草还没回来,我的宝贝小三,还一个坐在‘轿轿’(一种儿童坐椅)里哭呢”。大婶的男人一听自己宝贝儿子在哭,就腾的下一站起来催着婶子:“你还不赶快回去给我看儿子,还在这咯嗦个啥”。大婶便风风火火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就知道心痛你儿子,就没把我们娘仨当人看”。一转身,差点跟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娃儿䃥了个满怀,男娃一边啃着饼,一手提这个小篮子,篮子里大饼下面是盆鸡汤。亏他机灵,紧要关头一个急转身,躲开了大婶婶宽大的身板,看看蓝子里汤没撒出来,笑嘻嘻的进了油坊,大婶转过头来说:“宝啊...你现在才把饭送来,当心你爹打你屁股”。这话分明是说给她男人听的,你不是说我饭送晚了,这不是还有更晚的。一哥.吉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