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到天数: 2 天 连续签到: 0 天 [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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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贩孙二郎叫孙学磊，原来并不贩瓜卖瓜，而是一个专门在不通燃气的老旧小区和城郊干着贩送石油液化坛子气服务营生的气贩儿，但是去年10月他帮客户扛液化气坛子上楼时摔了一跤，把腿摔骨折了，经过接骨枓隼的治疗，虽然痊愈，但留下了严重后遗症，腿不能负重，逢阴天下雨疼痛不止，再也扛不动液化气坛子爬楼梯了。伤愈后他想开片小店做个小本生意本钱又差太多，那段时间他情绪甚是低落，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时常念叨着：唉，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他才三十出头，正是大展拳脚，挣大钱的时候，却天不遂愿，路越走越窄，生活在城里越来越不容易。 想当初他十七岁从郧县职高毕业来到十堰讨生活，先后在东风车轮厂干过劳务派遣工，与人合伙开豆腐坊、卖过豆腐，贩过乡下的猪肉鸡蛋，最后他看准了贩送液化石油坛子气的生意，考取了“危化品营运证”后专门买了一辆二手嘉陵125，干起用摩托车送液化坛子坛子的营生。送坛子气这活计即是有着严格规章要求的技术活更是一个体力活，好在这个滔河边上长大的农村娃勤劳踏实，不管干哪一行都不惜力，吃苦耐劳不在话下，而且他为人诚实守信，从不投机取巧，缺斤少两，他最怕因灌的坛子气质量问题或服务不到位让顾客不满意说三道四提意见，有一股不把事情做好不罢休的倔劲儿。
十几年来孙二郎凭着自己的努力也舒坦风光过，被心仪的女生追求并同居过，还还生了一个儿子——虽然后来女方（妻子）被人拐走，他依靠着父母和亲友的帮扶，儿子也已经养成十四岁的大小伙了，在梅铺老家也盖起了二百多平的二层小楼，原打算今年花钱把儿子送去学厨师的，但现在腿脚落下劳伤，原来辛苦劳累收入稳定的生意做不成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自己熟门熟路送坛子气的行当。自去年冬天开始孙二郎为治疗伤腿，不能干活，没有收入，寅吃卯粮，几乎花光了攒下的大部分积蓄，到了五月，艳阳高照，伤痛初愈，孙二郎就急着想去挣钱，但是他真不知道自己做哪个行当才能挣到安生活命的钱。他的父母劝他回老家孙家洼做一些力所能及农活，吃饱饭是没问题，他的要好的同学、发小建议他把职高学的电子电器修理的手艺再捡起来，开个修理铺在城里过生活应该没问题，他思忖再三，最终他听从了与他搭伙过日子的卖水果小贩翠花的建议干起了游动小贩，贩卖西瓜。
其实这个翠花原来只是孙二郎在棚户区租住屋的一个邻居租客，翠花的丈夫常年在广东江门打工，每年只在过年时才回来一俩月，一个儿子前年考上县一中，住校读书，壮年的公婆公爹在家操持几亩水田旱地，她出来做点小生意，多挣点钱，一家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攒钱供小孩读书，巴望着儿子能考上大学，将来即便不能出将入相、大富大贵，起码也能参加公考，过上公务员一样的安逸生活。
翠花与孙二郎原来也没啥特别的关系，都是租客，但各人干各人的活，各人吃各人的饭，各人睡个人觉，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顶多是点头之交，只是做邻居久了，彼此多少有了一点了解，四十多岁的翠花是个传统本分的农家妇女，面对孙二郎这样年轻小伙并没有多余想法。而孙二郎为人随和实诚，他觉得都是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况且翠花比他大10多岁，能帮的小忙他从不推辞，特别是有几次孙二郎及时出手赶走围着翠花摊位占便宜、吃白食的小痞子，还经常帮着翠花化解刁钻顾客引起的纠纷，甚至他还仗义执言代替翠花到城管执法机关接受处罚等等，这让翠花十分感动，觉得自己丈夫常年不在身边，认定这个邻居租客是自己依靠，自己无以为报，时间长了她就豁出去以身相许，报答孙二郎，孙二郎本来觉得作为邻居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但是面对翠花横陈过来的肉身酮体，他也是久旱逢甘霖，惬意地接受了。
孙二郎为了跟翠花学着贩瓜卖果，拿出不多的一点积蓄购买了一辆带斗的后三轮电动车，用心跟着翠花学贩卖瓜果的生意经，翠花教的细致，孙二郎学的认真，时间不长孙二郎很快就上了道。他每天一大早去华西城批发二三百斤外地西瓜，进价一块五1斤，到城里卖三块1斤，1斤能赚一块多钱。但是贩瓜的生意并不好做，一来时至五月，天气乍暖还寒，西瓜是夏季降温纳凉的果品，买者寥寥，二来孙二郎卖瓜不能去集市卖场，因为那里的摊位费太贵，他只能在这个人流稀疏城郊的夏家店小区路口当流动瓜贩，但不在集市卖场摆摊卖瓜城管管得严，一旦被城管抓住，轻者被批评教育，重则扣物扣车直至没收罚款，而就在这个城乡结合的小区门前城管每天还要定时巡查驱赶。生意清淡是注定的，有时孙二郎一天难卖出一个瓜，连吃饭的钱都赚不到手。
但是孙二郎并不气馁，他觉得贩瓜卖瓜就像原来贩送坛子气一样，只要自己诚实守信，不短斤少两，为顾客着想，服务周到，总会赢得回头客的，至于应付城管的巡查驱赶，和城管打游击，他觉得那么多常年在此游动经营的瓜贩、果贩、菜贩、蛋贩，他们能经营下去挣到钱，一定有他们的应对之道，自己只要跟着他们见样学样，照猫画虎，不会有啥大问题。
不得不说年轻有年轻的巨大潜能和优势，而孙二郎不仅年轻，还多了一些历经风霜的少年老成，在一众游动小贩中显得很是特别。孙二郎个头不高，大约一米七五，古铜色的皮肤晒得黝黑发亮，但面相却很有特点：似刀劈斧凿的面庞棱角分明，通天的鹰钩鼻子上方深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乍看神似古希腊雕像，仔细瞧总是会让人联想起电影明星杨在葆？《上海滩》里的许文强？《追捕》里的杜秋东仁什么的，总之，孙二郎的堂堂外表特受女性顾客青睐，特别是在中老年妇女中回头率极高，再加上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口豫西滔河方言，声似洪钟，杠杠滴，特有磁性。
尽管孙二郎是学着摆摊贩瓜的新手，挑瓜、看秤、还价、算账笨拙生涩，但相较其他摊贩孙二郎的摊位前总是人头攒动，生意算红火的。而同在一起卖水果的翠花的摊位却人客寥落车马稀，这让翠花嫉妒的两眼发直，脸色发绿，但又不好对孙二郎说啥，嘴里哼哼念叨着：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呵！于是以要照顾马上参加高考的儿子的理由退租离开孙二郎，回农村乡下去了。而
而孙二郎不管阴天下雨或烈日酷暑，也不管生意好坏，每天他总是雷打不动的开着他的电三轮来到夏家店小区大门前贩卖西瓜。时间长了与小区居民也渐渐熟悉起来，小区里居住的上班族和遛弯散步的老头老太太都知道，孙二郎是一个每天开着电动三轮车在小区门口与城管和小区物业打游击的卖瓜小贩儿。
其实，在这个小区门前摆摊做生意并不容易，因为这个小区门前的马路直通十堰东高速路口，也是去往武当山飞机场的必经之路，因此，这条马路成为市里的“窗口”，被城管列为严管路，小商小贩被禁止在沿线摆摊设点，随意经营，小区物业更是禁止商贩在自己大门前的水榭广场上聚集吆喝叫卖。
但是这个小区的确有点大，在二三平方千米的地方，建了三十多幢高层住宅楼，居住着近两万人口，小区住户距离马路最远距离有一两千米，再加上这里是新建住宅小区，生活服务设施还多不到位，而物业商铺房租奇贵，小本经营的商贩不仅不挣钱，还亏的一塌糊涂，因此居民生活多有不便。人们上下班或外出散步遛弯儿，都会顺便采购一些生活物资，因此，小区大门前的水榭广场和公交车站周围成为人们买菜购物重要场所，但是城管和小区物业严厉禁止摆摊设点，迫使小区居民主动支持配合小商小贩与物业保安、城管打起游击。往往是城管和物业保安一出动，商贩们会立马得到消息，迅速转移“阵地”或隐蔽起来。时间长了城管和物业也毫无办法，平时只能例行公事巡逻巡查，定时去做做样子检查一下，特别是山东淄博烧烤为民谋利的善举火爆出圈之后，城管执法变得平和乖巧多了，再不强制粗暴驱赶小贩儿，只有遇到重大迎检活动才会驻点蹲守防范。日子长了，孙二郎不仅跟小区里居民混到脸熟，与驻点的城管和物业保安也熟络起来，并对这些驻点的管理者的脾气性格、管理规律、特点也做到心中有数，并加以应对。
但是这样打游击式的做生意不仅劳神辛苦，而赚钱并不多，每天多则能挣五六十元，少的时候挣不到十元钱，勉强糊住嘴巴都难，这样的生意依孙二郎的性格是根本看不上眼的，但是现在自己摔伤了腿，不能干重活儿，眼前的窘境让孙二郎时常怀念十五年前职高毕业被劳务公司派遣到东风公司车轮厂当工人的情景。那时候好像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不怕脏不怕累，干活儿不惜力，每月挣到的钞票一沓一沓，嘎嘎滴，想到这儿，孙二郎会不由自主念叨一句：那时年轻，真好！
那年孙二郎刚满十七岁，意气风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再加上他为人诚实正直，一门心思干活挣钱，每月收入有五千多元，被车轮厂评为优秀劳务派遣工，还被学校和县里作为典型广为宣传，为此还吸引来了校花学妹小琴，非他不嫁，把孙二郎喜得合不拢嘴，他顺势就和小琴同居在一起，并将挣到的每一分钱悉数交给了小琴，每天孙二郎除了上班就是和小琴腻歪在一起，那些日子孙二郎和小琴在租住的小屋里度过了一段甜蜜快乐时光，很快随着小琴怀孕在身，紧赶着结婚成家就提上了日程，但因为小琴父母的坚决反对以及二人均为达到法定结婚登记年龄而没拿到结婚证，但小琴还是为孙二郎生下了一个儿子。
但是恋爱结婚的保鲜期很快过去后，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应对蹉跎岁月的心理准备，面对琐碎日常生活和由此而来的磕碰、争吵和烦恼，他们很快被击垮了。而正在这时，与他们同租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做生意的邻居租客老王趁虚而入，趁着孙二郎每天上班时间，对小琴不断发起“攻势”，致使孙二郎与小琴关系加速恶化，不过俩月，小琴撇下襁褓中的儿子和隔壁老王“消失”了。
孙二郎满世界去找却并没有找回小琴，半年之后小琴给孙二郎打来电话说：自己和那个隔壁老王已领取结婚证成为正式合法夫妻，并且已怀上隔壁租客邻居老王的孩子，希望孙二郎好好抚养儿子长大成人。
那段日子孙二郎痛苦至极，无处排遣，精神萎靡，工作懈怠，上班迟到早退成了家常便饭，整天借酒浇愁，很快由一个先进典型变成问题派遣工，最后因为寻找小琴而长期迟到早退和旷工，被厂里辞退。那时节孙二郎流落在十堰街头靠打散工度日，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果不是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恐怕早就成了讨米要饭的饿殍了。
孙二郎想着现在翠花的离开和难以为生的生意与当初的惨状是何其相似，他后怕惊恐之余，深感以现在的残疾之身单打独斗实难挣钱活命，于是他打定主意，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个女人成家。
其实，以孙二郎的外表长相、为人处世和精气神，为他介绍对象说亲的人还真不少，他原来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后来与翠花搭伙过日子他觉得这样简简单单就好，现在他找个女人成家的愿望愈加迫切起来。前天，一个对孙二郎情况有所了解的在此值守的城管姐姐给他介绍一个对象。女方是这位城管姐姐的表妹，是郧县鲍峡东沟村的一名家庭妇女，年龄与孙二郎相当，因丈夫车祸身亡守寡，膝下一个女儿，本人通情达理，贤淑善良，孙二郎觉得只要人好就行，就爽快答应见面。那天虽然是七月流火，天气暑热，但他仍然刻意梳洗打扮，身着正装，还专门购买了一千多元的见面礼品，搭车去了一趟鲍峡镇东沟村和女方见面，并且在那儿还住了两夜，女方表现出来人情练达，通晓事理给孙二郎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时也让他深刻感受到了女方为他展现的小琴和翠花曾经给过他的并让他陶醉的销魂柔情。因此孙二郎对女方十分满意，但是女方及她父母开出的条件让孙二郎犯了难，要求孙二郎必须在十堰城区有一套两居室住房和彩礼十万元。
其实孙二郎觉得这个条件并不苛刻，甚至平常的让他真切感受到女方的殷切期待和满满诚意。在十堰城区两居室小产权房也就20多万，加上彩礼一共才30万元，如果在以前他做坛子气生意平时细发节俭一点，顶多三、五年就可以挣到手，而现在做游动小瓜果买卖挣到这些钱真是遥遥无期，看不到希望。
从鲍峡东沟村相亲回来后，孙二郎也没和女方多联系，一门心思扑在改善不景气的生意上，他不仅在华西城批发适销高档瓜果，还将父母在孙家洼种的自家水果、花椒、花生等农副产品背到城里来一起卖，同时，还摸着城管工作的规律，钻城管管理空挡到大洋五洲、和昌二期等人流量大，水果好卖的小区门口去卖，尽可能地多赚一分钱，为了节约开支他每天只吃一顿饭，饿了就以滞销的瓜果充饥，尽可能多攒一分钱。八月底他他特意回了一趟孙家洼看望马上开学就要上初三的儿子，然后又将父母新近烧造的包谷酒背了几大壶回来贩卖。这天他在夏家店小区门口遇到了为他说亲的城管姐姐，她埋怨他说：你咋长时间不跟我表妹联系了，她国庆节就要结婚了，你不愿意与她继续相处应该早点跟我表妹说一声嘛，害得人家耽误了几个月。听到城管姐姐的话，孙二郎如五雷轰顶，心如刀绞，他强忍住眼泪，淡淡地说：我没有钱，娶不了她，只能默默地祝她幸福！
这天孙二郎破天荒地早早收摊，回到空旷的出租屋里喝得酩酊大醉。（本文原载2023年第六期《武当风》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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