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阴米的味道 湖北省十堰市竹溪县中峰镇花桥寺学校:吴忠富 在河南南阳母亲老家,也是我的第二故乡,也是我的老家,哪里以前小孩满月宴正式开席之前,讲究的人家会摆一次茶席,就是摆上十盘八盘瓜子花生枣子之类,请亲戚朋友们吃吃点心喝喝茶聊聊天,作为正宴的前奏,其中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主人最后端来的每人一碗的阴米茶! 阴米茶黄澄澄的,焦黄中含着白,白中泛着黄,汤面上漂浮着星星点点的芝麻,还随意地点缀了几粒红枣和枸杞,热腾腾、香喷喷、甜丝丝……阴米茶是主人家过得殷实的直接体现,更反映出主妇心灵手巧,日子过得滋润。 冬天是老家晒阴米的最好季节,天气干燥,也有暖阳,日子悠闲,时间从容。母亲提前三四天就将糯米泡涨,然后用蒸笼蒸上,直到蒸得熟透,然后拿出去摊开,铺在簸箕里,放到屋檐下避阳通风的地方,耐心地等上七天。 七天之后,对米饭进行揉搓,尽量搓成一粒一粒的,然后用筛子筛一筛,单粒的就落到盆里,差不多又成了米的模样,接着进入制作阴米的下一道工序:筛子上面疙疙瘩瘩的小饭团就加上水煮煮,吃掉,而经过挑选的单颗饭粒重新被摊开铺在簸箕上,放到阳光下曝晒。 故乡的冬天是难得有雨的,下雪的时候还未来到,青色的天空映着湛蓝的光泽,空气纯洁透明,仿佛远山也比往日近了许多,甚至于可以看到山上大树的外形。阳光也似乎受到好天气的感染,长驱直入;老人们被晒得暖洋洋的,既贪恋阳光的温暖,又受不了阳光的过分热情,只好在额头上搭起了毛巾或戴上了草帽。饭粒则兴奋起来啦,它们会逮着这个好机会,趁着主人翻晒,尽情地舒展身体,接受阳光的热量和抚慰。 饭粒的头和尾都开始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从白色变得无色,从不透明变得透明起来;随着日月的交替和时光的推移,待到第七天后,所有的饭粒都变成了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珍珠公主”了,飘溢出圣洁的光泽。 阴米今日初长成,一部分会直接存放在密封的陶罐里,方便以后取用,另一部分就会拿去翻炒。 锅烧热后,首先倒进去的并不是阴米,而是母亲托人好不容易才从50公里外的淅川县城那边带回来的响沙,为此,母亲给了别人三升糯米的辛苦费,响沙也常常被全村所借用。 据说那些沙是从滔河的下游河段沙滩取来的,白白净净的沙细得像白砂糖一样,均匀细腻,闪着银光。 待响沙烧热以后,母亲倒入阴米,并不断翻炒,随着温度的升高,阴米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体态逐渐丰满起来,颜色也由透明渐变成磨砂状。 母亲将阴米和沙一并盛起,再用细筛仔细筛过,并轻轻拍打筛子,响沙就干干脆脆地落了下去,只剩下筛面上干干净净的阴米。 也有直接在锅里放油炒的,阴米慢慢由白色变成浅黄,再慢慢变成深黄,最后变成焦黄,香气四溢,飞出厨房,漫向院外。此时的阴米已经成长为披金戴银,浑身散发出诱人气息的成熟“贵妃”了。心急的姐姐和哥哥抢着去抓了一把放进嘴里,马上又吐了出来,“好烫啊!” 母亲舀了几小勺放进碗里,用开水冲了冲,再搅拌几下,阴米茶就做好了,引得我们姐弟几个口水直流,抢来抢去,一片打闹。 我们有时候嘴馋了,假装有气无力地叫嚷几声,母亲也会为我们泡上几碗,充满爱意地看着我们阴谋得逞。更多的时候,父亲干农活收工或下班回来后,误了上顿,又赶不上下顿,母亲会赶紧心疼地为他泡上一碗阴米茶,打个尖儿。 传说阴米有滋阴壮阳、补血补气、健脾暖胃的功效,过去在老家,只有产妇、病人和老人才有理所当然的口福:将阴米用滚油炸得起泡后兑入少量水煮粥,再加上冰糖和荷包蛋,升级版阴米茶色香味俱佳。 说来也怪,阴米还是米,但泡出来的茶就有说不出的荤油味,在那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美美的味道感觉甚至比肉的味道还好。 我现在一直很纳闷,制作阴米要经过洗、蒸、阴、揉、搓、晒、炒、筛等工序,还要等待几个七天,真是麻烦,为啥要那么辛苦呢?味道又为什么那么“肥”呢?还特别有发头,几小勺就能泡一大碗。 我问了母亲几次,母亲淡淡地说:可能是费了工夫吧。许多人家都在晒阴米,既然过日子,多花点心思就有好味道,为啥不过得舒坦一些? 五谷正是经过了漫长的春播夏长、秋收冬藏,才蕴含了高天的灵气和厚土的芬芳。我想,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几生几熟的涅槃,汲取了风丹雨露,吸收了日月阴阳精华,才成就了阴米吧。现在的我们吃快餐、说快语、走快步,恨不得朝播种夕收获,但不幸的是,很多人已经失去了宝贵的味觉。阴米虽然叫阴米,但满含着厚实温暖的阳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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