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洋槐树

wzf4420

老家洋槐树

郧县老家，老屋四周的黄土地上，一棵棵、一丛丛、一片片大大小小的洋槐树四散生长着。

一条巨龙似的土岗由北朝南逶迤绵延数十里而来，收拢成一块状如圈椅的地，故乡的老屋就坐落其中。

一岁多那年，我家从沟里搬到了这里。四间茅屋，一间灶房，四周光秃秃的。父母就种下了几棵洋槐树。没过几年，它们居然热闹了起来，渐渐成了一片洋槐树林。

在我故乡，土地“僵硬”。天旱时，成年劳力用镢头只能刨出一个印痕。即便是这样，洋槐树居然也生存了下来，一条条密密麻麻的树根手牵着手，用力抓紧脚下的土地，一天天地把岁月熬败，不断地发芽、生长、开花，就像出身贫寒的野孩子，只要有口饭吃，就能活得生机勃勃、有滋有味。

洋槐树和竹子、构树一样，是好请难送的主，再怎么不喜欢它，却很难斩草除根。一旦生存下来，就呈星火燎原之势。无论是黄土地、黑土地、沙土地，还是阳坡背洼、路边沟旁、乱石丛中，它都能生存。

每年开花的时节，洋槐树都要受难。明知道开花就会受伤，可它毫不畏惧，义无反顾地如约开放，开得酣畅淋漓，开得汪洋恣肆，开成一片片白色的海洋，主宰着乡村的一季风光，引来蜜蜂，引来爱吃槐花乡人。甜甜的香味沁透人们的心脾，飘荡在游子思乡的梦中。

花期过后，它像一条千里觅食的独狼，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花没了，却长出了绿叶，头砍了，断口处又发出了新芽、长出了新枝。腰弯了，咬牙挺一挺、忍一忍、熬一熬，就又直起了腰身。即使是断裂得仅剩下一层树皮，它也会慢慢地愈合伤口，留下一个难看的疙瘩包，外表看起来畸形，实际上却活得很健康。因为它知道，只要把根留住，只要埋头扎进泥土里，就会盼来下一年的好时光。

故乡的洋槐树跟村子里熬下来的老人何其相似，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独自把泪擦干，咬着牙，挺起腰，一步步走了过来。

故乡的洋槐树用途不少，从建房的檩条、椽子，到家具、架子车、镢头把儿，砖厂里的窑柱……用它做成的东西，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依然耐用。哪怕成了一堆废柴，经过一二十年的风吹雨打日晒，它还是坚韧如初，燃烧起来还是格外旺盛，最后烧成了一堆火炭，也是长时间不熄。

村里的老人时常说，可别小瞧了洋槐树，别看它样子不好看，弯腰弓脊，一身干裂的老皴皮，可它刚硬，是个老犟驴。斧砍，锯子拉，就像碰见了钢筋条。它表面疙疙瘩瘩的部位，是受过伤的地方，比其他任何地方还要硬。

对于洋槐树木质的坚韧，我有过亲身体会。多年前，我在小镇上看建房子，在老家伐掉的洋槐树被当顶杆用。房子建成以后，就把它们露天堆在了平房上，风刮，日晒，雨淋，一直过了二十多年。

去年腊月，我和妻子回老家，母亲让我买了柴火炉取暖时，我想到了它们。谁知道用电锯锯它们时，耗了二十多分钟才锯断了一根。因为它们非常结实，所以我最后把锯子都用坏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改用两把斧头，顺着裂纹劈进一把斧头，再用另一把紧挨着劈进裂缝。就这样，十几根洋槐树干，前后用了一周时间才劈好。尤其是那疙瘩包，更让人费力。我很惊讶，这是洋槐树的伤疤，本应该脆弱不堪啊。难道，这疙瘩包就是“打不死的小强”？难道洋槐树是伤了一次就更坚硬了一分吗？为什么洋槐树越受伤越结实呢？

把处理好的洋槐木放进柴火炉，一根就能燃烧很久，最后成了火炭，也是热气腾腾，持续很久，尽管它燃烧得比较缓慢。看来，真不可小瞧了洋槐树，就像老人们说的那样。

湖北省十堰市竹溪县中峰镇花桥寺学校：吴忠富